下飞机的时候蜀阳都没缓过劲来。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了, 机场里宽阔也没什么犄角旮旯，四周也是明亮的，等他们一出机场, 身处郊区周围昏暗无比, 蜀阳的神经都炸了。
跟个护卫犬似的警惕着, 脑袋扭的像雷达, 任何风吹草动都像是在拨弄他原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
云仙翻了个白眼，问汪凝：“他怎么了？飞机上受刺激了？”
汪凝两手空空一身轻松，她的行李被蜀阳拿着呢。
“飞机上给他放了《招魂》。”
云仙了然。
周乾坤听了朝蜀阳送去一个同情的眼神。
打车去酒店的时候, 蜀阳坐在后座，全程紧盯人家司机，弄得司机坐立不安都不敢找副驾驶的周乾坤尬聊。
汪凝实在忍不住, 拍了拍他胳膊，吓得他差点跳起来，“别盯着司机看，没礼貌。”
蜀阳偷偷小声对她说：“我觉得这个司机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他一直看周乾坤。”
“……那是在看后视镜！”
一个经常开车的人竟然也会有这种乱七八糟的联想，汪凝掰过他脑袋让他靠着车座, “开车去酒店还有一个多小时, 您先歇着吧。”
“我睡不着。”蜀阳麻木靠着, “我一闭眼就是床底下有鬼。”
刚刚一部招魂给他留下了莫大的阴影，感慨外国人家里怎么这么多门的同时对自己周围所有阴暗的角落产生了“有黑暗必定有那东西出没”的固定思维，生怕哪里突然冒出一只来祸害自己。
云仙一听无语了, “你一个妖还怕什么鬼？你是打不过它么？”
“…………”
蜀阳沉默了。
是啊。
他为什么要怕。
难道是他打不过它么？
蜀阳精神一振。
阳哥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神经放松的蜀阳靠着汪凝缓缓睡着。
汪凝还在忙。
她第一次来北城, 当然要跟自己的师兄师姐们提前报备。
大师姐出差去了, 目前不在北城, 六师兄还在西疆进行自己的一统巫蛊两派的大业，现在北城也就只有她熟悉的四师姐跟五师兄在, 四师姐问她要不要接机，汪凝说不用。
他们四个人中间就有两只青年壮妖，人身安全很有保障，大晚上的，师兄师姐也要休息，汪凝就不打算麻烦他们了，但是他们约了第二天一起吃午饭，顺便把他们六个拉了个小群。
汪凝来北城是来查案的，目前北城妖管局负责自然教案子的妖名字是格艾，她不认识，四师姐很快就把格艾也拉到了群里，明天午饭也有这位小组长，到时候一边吃饭一边聊案子的事。
确定好了明天的行程，汪凝又继续安排青城的事。
她这一次出差还不知道多久回去，天台的植物们需要照顾，她给云筝发了平时植物打理的流程，怎么修剪，怎么施肥，什么时候套袋等等等等，十分详细。
再就是外勤科审讯室的苏瑶，给老王发了消息让他注意保护苏瑶，她担心自然教的人会为了苏瑶找上门。她提前也给外勤科画了一堆护符方便他们出外勤，提前给库存拉满。
优化小组的任务就转交给新来的赵葫，——经过了新手保护期，现在这个阶段工作量就可以往上提一提了。
到了酒店拿了房卡，他们就各自休息去。
两男两女也方便安排，汪凝跟云仙奔波了一天累的不想动弹，汪凝洗了澡就躺床上犯困，坚强的云仙还是照常洗澡洗头再做完皮肤护理才爬上床的。
云仙的两个大箱子是周乾坤给帮忙搬上来的，汪凝终于看清她的箱子里装了什么。
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之外，就是一面被重重保护甚至贴了符纸的镜子。
那面镜子被云仙拿出来立在酒店的桌子上，护肤的时候就是对着那张镜子的。
躺上床，对面有面镜子，汪凝觉得怪怪的。
“云仙姐，这个镜子有什么特别的么？”
“有哇。”云仙也没犹豫直接就告诉她了，“你应该知道我的天赋异能，这面镜子就是我特地用自己的异能加持过的！”
“隔壁外勤科乒乓球都能成精，我相信我的镜子也可以！”
汪凝：“…………”
她好像大概能理解他们这些妖的思路了。
小黑养萨摩耶是想让耶耶成精，云仙则是选择了一面镜子。
看来他们妖也觉得乒乓球成精这件事很离谱呢。
不过离谱归离谱，这件事能成立，说明它还是有一定可行性的，所以大部分在人类社会没有亲戚朋友的妖就想用这种方式给自己创造出一个“亲人”来。
“不过我试了这么多年发现让死物成精实在是太难了，”云仙颇有些苦恼，“现在它根本没有自我意识，只能算是一个……法器？”
“哦？”汪凝倒是来了兴趣。
“就像你们符师把灵力用在符纸上，这也算是一种灵力的转移对吧？”云仙说，“我用自己的妖力灌溉水镜，它慢慢地，好像也有了一些特殊的功能。”
“我明白了，你做出了一件法器，在巫术里面法器都是大巫精心养护的器具，也是像这样具有一定功能，巫术利用的是因果，符师利用的是灵力，你是妖，能用妖力做出来也是正常的。”
“哦哦，那我还挺厉害的。”云仙沾沾自喜。
“不过这面水镜有什么用呢？”汪凝问道。
“能照出真实的样子，破除幻术。”
“哇哦。”
云仙的天赋异能是类似幻术，这面镜子能破幻术，倒是挺有意思的。
“太真实了真实到我都不敢看它，”云仙说，“我化妆照镜子，水镜里竟然就是我素颜的样子！这太可怕了！”
“……好厉害。”
竟然还能破化妆术。
“但我还是很喜欢它的，让我查漏补缺知道自己哪里不好。”
查漏补缺？
原来云仙姐用这面镜子来给自己的脸找茬。
不愧是云仙姐。
明天还有事忙，她们没聊多久就睡了。
第二天没有一个能早起，睡到十一点才爬起来。
汪凝想着云仙那面水镜，她洗漱简单，很快就弄完了，询问云仙她能不能照一照镜子，云仙说可以，她就走到镜子前。
镜子中的汪凝素面朝天，眉眼平淡，相比平时的她多了一丝茫然与苍白。
有点……像死人。
汪凝揉了揉自己的脸颊，试图在自己脸上折腾出点血色出来，但是镜子里的她脸上还是那个颜色。
她想了想，可能还是妖力的影响，所以她现在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云仙正好从洗手间出来，看见镜子里的她吓了一跳。
“小汪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怎么看着……没什么活气啊？”
“小时候妖气感染，我自己炼化了，不过那时候差点死了，可能会有点影响？”
“不是啊，这不是妖气的影响，你是修行之人……”云仙犹豫着，但还是说了出来，“修行之人不都是被天道偏爱的么？比如你大师姐那种一身正气光芒四射浑身不灵不灵的，你这样的颜色，就像是被天道抛弃了。”
“因为我身上有妖气，所以被排除在了因果之外，就成这样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最近干的事惹了天道呢？”
“…………哦。”
好像真的是这样。
她最近干的事：光天化日砍了虎妖脑袋，威胁陈玉，折磨苏瑶……还有若干背地里使的坏。
汪凝一脸不好意思摸摸自己的鼻子，“那我以后多注意注意，控制一下自己。”
对于修行的了解，汪凝肯定是比云仙要多的。
之前她一直克制时刻反省，压抑了身体里狼王妖力带来的影响，她把自己所有的异常都算在了狼王妖力上，但心底深处，她知道自己的本性。
所以与其说她在压抑狼王妖力，不如坦诚说她在压抑自己。
能感知到灵气的都是被天道眷顾的天生修行者，她的出生是特殊的，也是幸运的。
但她能有那么一个妖魔鬼怪齐聚的小学二班，也是因为同类互相吸引。
周围的同学天生恶种，其实，她也是。
正是这个原因，爸爸才会带她去君留山修行。
这段时间她确实是被仇恨裹挟了，整个人戾气十足。
师父说过，修行是一辈子的事。
她不能松懈。
汪凝深吸一口气，调整状态出门。
她转身离开，没发现镜子里她的背影颜色变得鲜艳了一些。
随随便便吃了点面包垫垫肚子，他们一行四个就打车去约好的饭店。
汪凝不太熟悉北城，一起床就觉得鼻子干干的，摸了半天。
云仙早有准备，昨晚上提前敷了面膜，换上了滋润型的护肤品，手里还带了瓶水随时补水。
“北城太干了，空气都是干巴巴的。”云仙有点嫌弃北城这种气候。
她还是喜欢南方那种湿润的环境。
蜀阳一听，去给汪凝买了瓶水递给她。
周乾坤：“……这里四个活人活妖，你只买一瓶水？”
“我不喝水。”蜀阳说着，看向他，“你要喝可以自己买。”
周乾坤怒买两听可乐当着蜀阳的面灌干净，然后，——就打了个绵长的嗝。
云仙一脸嫌弃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