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明风刚想问什么，就听到老爷子“嘶”了一声，骂到：“臭小崽子。”

还没接触过这么不拘小节教授的诸葛明风：？

好像不是在骂自己。

“老师，怎么了吗？”

“哦，你还在呢。”老爷子将管控面板关掉，把小机器人恢复了原样。

家用小机器人变了个超级委屈的表情出来，好像是要说什么，但是最后什么声音都没发出。

“嗯，是这样，我有一些问题想要和您沟通一下，请问老师现在方便吗？”

老爷子锤了锤后腰：“你说吧。”

“课前助教说他的试卷在您这里收着，是否公开全看老师您。”

“嗯，有这么一回事儿。”老爷子坐到了座位上。

“请问试卷能否公开呢？”

“不能啊！”老爷子很高兴地拒绝了。

“能请问一下原因吗？”

“哈哈，既然他选了让你帮忙，给你看看倒也没什么。”

老爷子在桌面上翻了翻，最后在一罐饮料下面扯了出来，试卷明显是被垫着吃了东西，都沾上油污了。

诸葛明风接过去，先是扫了一眼，接着仔细看起来，神色越来越凝重。

“哎呀，你也不用自卑，那小子我都教了七八年了，你们比不上很正常！”

诸葛明风将试卷叠好放回桌面，甚至找了个干净点的地方，心情更沉。

七八年，没记错叶雉声今年大一，七八年前就是十来岁。

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儿，别说由这种级别的教授教，就是最简单的机甲都不一定会组装。

诸葛明风的家族世代都是机甲师，而且不是普通的国内认证，是星际级别的特级机甲师，家里的小孩儿学会说话之前就学会组装机甲了，就连他，都无法将那张试卷做到满分。

就算是姜鸿文亲手教导，一个零基础的、末土星流民，七八年时间能达到这种高度，简直是无法想象的。

其实老爷子说得还算保守了，但牢记在外必须低调，不然还能再吹会儿自家徒弟有多厉害。

“就是有点恃才傲物。”老爷子将糊弄其他人的那套说辞搬了出来，“所以这事儿你私底下知道就算了，别让他尾巴翘起来。”

诸葛明风：“……我知道了。”

您到底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恃才傲物？

他并没有揭穿老爷子的心思，想着老人大概是为了保护叶雉声。

毕竟那人空有一身本领，精神力被毁，家庭也没背景，很容易被某些地下组织之类的盯上。

亚历克斯帝国已经足够惹眼了，容不得出现太恐怖的天才，打破平衡。

光是回归一个郁上将，就足够让不少临近帝国警惕了。

“我会帮忙掩护的。”诸葛明风不愧是大家族培养出来的孩子，倒是十分惜才。

“行！我没有看错你啊，好孩子，以后有什么尽管和老师说啊！”

“嗯，我确实还有一个疑问。”诸葛明风缓缓道，“既然您不希望他……骄傲。”

他用了姜老爷子的说法。

“为什么要选他当助教？”

换个其他人猥琐发育不好吗？

“唉！”老爷子长叹一口气，听上去惆怅中又带了点骄傲，“没办法啊！换其他人可做不下来这工作！”

诸葛明风：“学生愿意试试。”

老爷子笑了笑，并没藏着掖着：“那行，你接下来没课的话，就去把这些作业的数据分析做了。”

他指了指那堆微型机甲。

“解析程序已经做好了，录入和评定你自己看着办，评分表在那边。”

诸葛明风：“……好。”

怎么有股子甩手掌柜的味道。

真的是想考验他的能力，而不是像躲懒？

感觉这些活儿一开始老爷子就不打算干。

带着疑惑，诸葛明风操作起来。

班上的学生水平参差不齐，实话实说，一节课的时间要将这种损毁程度的机甲给完全修复，是不可能的。

就连诸葛明风自己，也只是堪堪完成了修复，没有进行程序的整体调试，复调和实测微调以及收尾。

在数据分析完之后，他在打分表上填入了成绩。

结果不出意外，人均三四十，合格人数屈指可数。

诸葛明风自己倒是及格了，但因为后续调整缺失，扣了不少程序分。

他不愧是入学成绩最高的，作业分数也是最高的。

那蠢蠢欲动的好胜心也没压住，翻涌起来。

“老师，我想问问，叶雉声停学做这个的话，大概能拿多少分？”

“他？他不能考这个。”老爷子在机甲堆里翻着，都没有利用检测设备，精神力一扫，就将作业分堆出来，抓了几个典型，打算在下次课评讲。

“为什么？”心底有个声音在叫嚣，那会颠覆他的三观。

老爷子将机甲捡起来，对手丢到桌上，一笑：“出题人禁止参考。”

——

叶雉声下课之后就去了办公室，发现作业已经批改完了。

这个助教副理真是非常懂事，连成绩单都帮他填好了。

叶雉声根本不指望自家师父会改作业，老爷子能按时去上课都谢天谢地。

悠哉生活二十几年，谁还乐意回去当个打工人。

诸葛明风看向他的眼神极其复杂：“这些机甲都是你做的？”

叶雉声看了老爷子一眼，老爷子看向天花板。

爱吹嘘徒弟这点事老人家的通病，改不掉的！

所以才给他单独安排了办公室，不然隔天就能把底全给他漏了。

“新增个模拟战场的程序，让它们在里面自相残杀，放久点就行。”

叶雉声没去检查地上放着的机甲，而是拿起了成绩单，挨着翻阅，发现和印象和预估里的没太大差距：“辛苦你了。”

诸葛明风脸色更加复杂：“你都没进行检测，就能知道我填的分数对不对？”

叶雉声淡定找补，把话题反丢回去：“你乱填的？”

“当然不是。”

“那我为什么不信你，你不是考了九十三吗，这么不自信？”

诸葛明风被噎得说不出话，叶雉声还摇了摇头，接着动手将地上的机甲收起来，放回推车里。

“我以为你能记得每个机甲的数据，光是看其他人修复的过程，就能得出大致的分数。”

叶雉声皱眉：“我只是理论成绩好，并不是机器人，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不太信。”这的确不是人类能够做到的范畴了。

叶雉声坐到教务系统前，开始录入成绩：“没看出来你还会喜欢开玩笑。”

诸葛明风心说：不是在开玩笑，你给人的感觉，的确就是这样。

他有点摸不透面前这个人，总觉得这师徒二人隐藏的东西，早就超出了他的想象。

“今后你有打算加入的机甲师协会吗？”

叶雉声纳数据的手顿了下，随后继续工作起来。

“看师父怎么安排吧。”

师父。

诸葛明风在心里默默咀嚼这两个字，突然明悟了什么，眼睛都惊讶得睁圆了些。

他很快冷静下来，抛出橄榄枝：“我家有人在协会工作，虽然引荐不一定帮得上忙，在具体待遇方面协商起来会方便些。”

“谢谢，有机会的话，到时候麻烦你。”说话的功夫，叶雉声就将数据录入完了。他做事效率很高，不到一节课的时间，甚至将下堂课的内容都准备好了。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有需要我会叫你。”

“那我就先回去了。”

二人加了联系方式，叶雉声收拾完，差不多到中午，带着自家师父吃饭去了。

老爷子不喜欢吃食堂，叶雉声就带人出去搓馆子。

“唉，还是郁小子家里的阿姨做饭好吃。”老爷子咂咂嘴，老人嘴挑得很，色香味俱全才吃得下去，眼睛一转，“你说我让那小子把人让给我，他能乐意吗？”

“他本人应该不会拒绝，但是阿姨可能不会同意。”叶雉声把郁止家里雇佣的情况和老爷子说了说。

“唉，我就知道，这小子对人不错，那些人有所回应也正常。”老爷子摸了把下巴，“但是没事，我乖孙在那儿住，我可以天天来蹭饭！”

叶雉声眉头一蹙：“基地修好之后，我会和您一起过去的。”

姜老爷子一巴掌拍他背上：“你跟着我老头过去做什么！年轻人没个朝气，整天泡在实验室，到时候又要跟我耍赖不去上课。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叶雉声还没搬就被赶了出去。

“但您总要人照顾。”

“我找人伺候不比你好吗？不要老是一天到晚想着给我养老，我还没老到那个地步呢！”

叶雉声说不过这张嘴，索性不说话了。

趁着老爷子去工地上转悠没回来的功夫，跑去找郁止商量了下。

“明天我和阿姨说一声，晚点离开，到时候你向她问问，看有没有合适的人推荐，早点请了。”

“嗯……”叶雉声估摸着要请几个。

做饭阿姨除外，家庭医生得配一个，基地那么大有机器人不用找保洁，但可以请个管家。

一定要是经验丰富的那种，能够和师父周旋，吃饭喝酒生物钟都盯着。

他离开末土星快一年了，老爷子明显放纵得无法无天。

本身都算长寿的了，之前有他在养得还不错，前几天血压血糖都又上去了，不管管不行。

他要上课，学校里事情多，每天还得顾机甲和兵团的事情，完全没法时时刻刻把人管着。

“你说的管家，恐怕普通的不行，或许可以找皇室问问。”郁止提议。

“皇室专门培养了一批监管皇室子弟日常生活的管家，从礼仪、行为习惯到吃饭学习，都会进行严格的控制，还有足够的执行力进行监督，一般比较有底线。”

“皇室吗……”叶雉声其实不太喜欢和皇室打交道。

主要是三皇子对人实在太热情，让人看不透。

“你要是不想接触，周末我去见云柯时帮你问问。”

叶雉声抿了抿唇：“我跟你一起去吧。”

周六。

叶雉声已经有段时间没去皇宫了，因为忙。

他本来是听说二皇子今天是有其他政务外出了，没想到才在庭院里陪着朱雀和云柯待了一小会儿，这位就赶着回来了。

颇有些风尘仆仆的，那头火红的头发都没以往那么打理精致。

郁止的身份在皇宫里面也算好用，听到他是为姜老爷子挑管家之后，所有空闲或者已经在工作的管家、厨师、宫医资料，全都被拿了出来。

“这事已经和殿下报备了，梅森殿下说姜老先生是皇室的贵客，一定要给安排最好的、最合适的，您定好人选，剩下的皇室出面交涉就行了。”

叶雉声也没客气，郁止把资料递给他让他“帮忙”参考，他就根据条件筛选了一部分出来。

最后在符合的人中又进行了一些详细的了解，打算和最终定下的人见见面，确认合得来再进行正式的合同签订。

虽然皇室说要承包雇佣的费用，但叶雉声并没有接受。

师父也不缺这点钱。

“每年皇宫在雇佣方面都会进行专用的资金划账，这几年需要进行管育的皇子贵族不多，钱在户头里放着，划出去也方便，一点小事而已，不用这么客气。”

二皇子每次说话都能找到足够人拒绝不了的理由，可见在谈判桌上也是一把好手，不然帝王也不会讲内外事务全都交由这位管理了。

近来当上助教，叶雉声对于这种甩手皇帝手下做事的感觉感同身受，十分同病相怜，连带着态度都好了几分。

“梅森殿下。”众人起身行礼。

二皇子摆摆手，非常随意地坐下来，同叶雉声说话：“不是说和郁上将一样，以后直接叫我阿尔杰就行了嘛，不用和我这么客气。”

叶雉声可不敢真这么叫。

郁止可以直呼二皇子的名字，因为二皇子曾经是他手底下的学生，但就算如此，郁止也从来都没直呼名讳。

叶雉声就更不用说了，他和二皇子根本没熟到这个地步。

随后只能扯开话题应付过去。

“你们选定人选了吗？我可以帮忙参考。”二皇子当真一点不客气。

“嗯，目前比较倾向于这几位。”叶雉声把名单拿出来。

二皇子拿过名单去一看，蓦地笑起来：“巧了，我都还没说，你竟然全都选过去，还真是不给人发挥的空间啊。”

叶雉声无语。

不是很想问您想发挥什么。

“你要是定了，就直接先叫到家里试用一段时间，不合适再换。”

“基地那边还没修好，等之后搬过去再确定。”

“也行。”二皇子没多说什么，“时间还早，等下留下来吃午饭吧。”

每次进宫的日常邀请，叶雉声之前基本上都是拒绝的，他总觉得这人是在说客套话。

但今天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没搭对，可能是朱雀最近的状况太差了，蔫儿巴巴的蜷在他腿上的样子太可怜了些，让他想和小家伙多待会儿。

“那就打扰了。”

还以为会被拒绝的二皇子难得地顿了下，那张总是看不清情绪的脸上笑容都好像真切几分：“有没有想吃的，可以提前叫厨房准备。”

叶雉声：“我们都不挑食。”

他顺带上了郁止，免得人问第二次，也防止这人忘记问第二次。

“行吧，忌口呢？？有没有不吃的。”

结果这人还是能找到话说。

“都没有。”

二回熟浅浅叹气：“都不挑食怎么还长这么点儿呢。”

叶雉声：“……”

人身攻击了属于是。

二皇子也没净拉着他一个人说话，对郁止的招待也是没有怠慢的，关心起来的劲不亚于对叶雉声的。

什么回来之后适不适应，有没有被同事冷落，和周围的人相处得融不融洽，工作会不会太累之类的。

不像关心帝国上将，像在关心成年的儿子第一次出门上班。

要不是郁止脾气好，早把他一巴掌掀宫墙外面儿了。

“梅森殿下，午膳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席。”

“知道了，下去吧。”二皇子对人摆了下手，随后关心道，“你们一般什么时间吃午饭？宫里三餐会比正常时间早点，没饿的话就晚点过去。”

“不用了，我们下午还有别的事，就不耽误您休息。”叶雉声对这人无事献殷勤的态度见怪不怪了，虽然一直没窥着底儿。

“周末也这么忙？”三人一边聊着，一边往餐厅走。

快抵达的时候，突然被另一个声音叫住了。

“兄长，你们这是要去吃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