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1 / 2)
突如其来满怀的温软。
余晓晓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害羞,鼻尖却忽然嗅到了湿漉漉的血腥味。
她连忙转过视线,只看到入目一片暗红的干涸血迹。
“——向舒怀?”alpha女孩吓坏了,“谁欺负你了?伤到哪了,严不严重……你把手放下,先让我看看——”
可是怀里的人仍只是将脸埋在她肩膀上,苍白的手指轻轻揪着她的衣角,不肯松开。
如此反常的脆弱样子,让余晓晓实在担忧地动了动身体、想要查看对方的状况:“向舒怀?”
而向舒怀只是小声说:“……不要动。”
大概是因为没有力气,她声音实在太轻了,像是轻飘飘的、纤弱的羽毛一样,好像被风轻轻一吹就要散开了。
而片片散落的绒羽于是坠进余晓晓心底那片眼泪凝成的湖泊,泛起一阵酸软的涟漪。
她于是再也迈不动脚了。
明明只是几天没见。可向舒怀却这样的累,还受了伤……
……怎么会伤成这样呢?
“……嗯,好。”
余晓晓于是也轻声应了,只是抬起手,像是抚摸猫咪一样,很轻地顺了顺对方消瘦的背脊。
然而,她的手落在背后时,怀里的人却轻轻抖了一下。
向舒怀身体绷紧了好一会儿,终于才能够慢慢地放松下来。
余晓晓没有错过那丝本能般的畏惧。
难道……难道是自己那时候吓到她了?她猜测着原因,只觉得心中沉甸甸的愧疚感更甚。一时手足无措,更不敢再动,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地放轻了,怕自己又再吓坏了怀里的人。
她小声叫人:“向舒怀……”
而向舒怀只是揪着她的衣角,固执地想要在她身上汲取一点力量,手指却丝毫不敢用力,只像是怕被甩开一样,指节攥得微微发抖。
——尽管余晓晓已经作出拥抱的姿态、轻轻拥住了她的脊背,她却仍然无法抬起手、完成这个拥抱。
而在这残缺的半个拥抱里,余晓晓只能够听到她低低的、起伏的呼吸。那声音太轻,几乎快要听不到了,心跳声也同样轻微。她真的几度担心怀中的人是否已经失去意识、昏死了过去,只是没有。
……发生了什么?
时间过去,余晓晓心中的忧虑愈甚。
她迫切地想要查看对方的伤口,即便不能去医院,她能帮忙包扎一下也是好的。而且,她摸得出对方肩上的一片衣料都是湿淋淋的,七八点钟时的风已经有些凉了,向舒怀身体本来就差,这样吹得久了,说不定还要着凉……
于是,余晓晓试着轻声开口,逗她:“这么抱着我,是要付费的哦。”
而向舒怀肩膀微动,果然轻轻扯了扯嘴角,像是笑了。
“嗯。”她轻声应,“好啊。”
……有回应就好。
余晓晓不觉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好啦,好啦。”她于是抬起手,草草呼噜了两把对方脑后整整齐齐扎起的长发,“别站在这啦。大冰块,咱们回车里?”
向舒怀轻轻点了点头。
——她从自己肩膀上抬起脸时,余晓晓才发觉她的伤原来是在额头上。血迹凝固成一块、干结在伤口上,而眼下和颈间的皮肤尽处微微发红,似乎是被烫到了,大概伤过后就根本没有收拾过,此时正泛出一种不健康的潮红颜色,西装前襟布满茶水的污渍。
而分明是头顶着这样糟糕的伤口,向舒怀的神色却平静极了。
她望着余晓晓,那双黑眼睛里却空空荡荡、找不到丝毫的情绪,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死寂的空白。
——像是一台运转停滞的机器。
……余晓晓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她这样了。
随着两人相处的时间愈发久,她身边的向舒怀也越来越鲜活。她知道向舒怀安静又内向,不喜欢公共场合、也不爱接触生人,有许多生动的小习惯。比如,她喜欢甜食,讨厌酸的水果、不喜欢嚼珍珠、更尤其讨厌无糖的碳酸饮料;她不耐痛,力气很小,胆子也并不大,从没有看过一部恐怖片;她会闹脾气地捶余晓晓的胳膊、也会被逗得羞到耳尖一片通红。
她也是个普通的少女,不是什么机器。
可是,现在——
……比她想象中还要糟糕些。
意识到这点,余晓晓的心脏沉沉地向下坠。
尽管心里这样想着,她神情中却丝毫不显,只怕再吓到面前的人。余晓晓只是弯弯眼睛,用平日里的语气叫人:“好啦,大冰块,进去吧,外面好凉。”
“我帮你看看额头哦。”她说着,“你车里面有药箱……啊,还真的有啊。”
向舒怀开的是迈巴赫,车内空间足够大,于是余晓晓也跟着进了车后座,找到那个准备十分齐全的小药箱,小心翼翼地帮人处理额头上的伤口。
“因为血都干掉了,可能会有点疼……”将沾满了酒精的棉布轻轻拭向伤口一旁时,余晓晓这样小声叮嘱,“待会儿我们上烫伤膏。唉,如果有碘伏就好啦。酒精消毒太疼了……待会儿大概会痛哦。”
捉着,她想了想,向前递出自己的一只手:“要是疼的话,你就用力握着我的手就好啦。”
迎着那双空荡荡的黑眼睛,余晓晓试着摇摇手,“嗯?大冰块?好不好……啊。”
她得到的回应是——向舒怀并没有说话,却只是伸出了两只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向舒怀的手软绵绵的,又冷得厉害。如果不是还需要给对方上药的话,余晓晓简直想要动一动手指,将她的手指尽数包裹进自己的掌心。
她向面前人笑了笑,说:“——那我要开始了?”
清理掉干涸的血迹,余晓晓仔细检查了伤口,稍稍松了一口气。
——伤口虽然看着狰狞,但好在没有豁得太大,不需要缝针,也没有异物碎片交杂在其中,不至于痛得更厉害。
给皮肉翻开的伤口仔细消毒,再敷药包扎,尽管余晓晓动作再怎么轻而小心,等她终于做完了这一切后,向舒怀还是疼得满头冷汗,她嘴唇咬得斑驳一片,深深的印痕里渗着血色,差一点就要咬破了。
可尽管这么疼,她牵着余晓晓手的两只手却丝毫没有用力,忍得指尖都在发抖。
余晓晓被她那样小心翼翼地牵着手,只觉得心都快要酸软成了一团。
这么疼,向舒怀都没有哭,可她却快要掉眼泪了。
……她好想抱抱向舒怀。
余晓晓想,大概在自己的怀里,她就不会再发抖了。
可是不能吓到她。
最终,余晓晓还是抑制住了胸腔里这股渴望,只是轻轻伸出手,仔细帮向舒怀擦去了额间的冷汗。
迎着对方抬起的、充满了茫然的黑眼睛,余晓晓歪歪头,笑起来。
“那大冰块,咱们回家啦?”
“……嗯。”
她得到了自己都未曾期待的回应。
——向舒怀牵着她的手,轻轻应了声。
“回家。”
*
前半程,向舒怀蜷缩在后座里,神情还十分紧绷。
尽管她已然十分疲惫了,却仍只是紧掐着自己的手腕,怎么也不肯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余晓晓几次从后视镜里试着回望,都只迎上她警觉而不安的眼睛,而回之以一个小小的笑容。
而车子开到后半程,余晓晓偶然再次后望时,却发现向舒怀倚着车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闭上眼时,她眼底淡淡的青黑便愈发清晰了,大概是一直睡得都不好。而向舒怀蹙着眉、如同孩童般微微鼓着脸颊,嘴角仍留着伤痕,再加之额上的纱布,浑身是伤,简直像是被虐待过一样,更显得格外的可怜。
望着,余晓晓心底只泛起一阵无奈而酸涩的柔软。
她试着以安慰的方式轻轻释放信息素。
——甜香而浅淡的奶油味道安抚下,那双紧皱的眉头果然慢慢地松下来了。愁绪逐渐散去。
明明是那么聪明的人。余晓晓想叹气。
她丝毫不怀疑,对方身体上此次的新伤,多半也是有意为之。可是、可是——
无论怎样,也总会有别的办法吧?某种不会伤到她自己、不以自己的健康作为代价的办法……
为什么总是不知道珍惜自己的身体呢?
车子开到目的地、慢慢停靠好了,停车时的动静也仍没有唤醒向舒怀。她只是仍以一个很别扭的姿势倚靠在座位里,安静地熟睡着。
余晓晓犹豫片刻,还是轻轻推开车门,自己往远些的空地走去。
她最终决定给易特助播个电话,试着问问对方对此是否知情。
而那边接的很快。
“晓晓,”易安宁的声音充满担忧,“怎么样?有没有联系到老板……”
“嗯。”余晓晓答应,“她让我来找她。我们现在在一起,她睡着了。”
“老板现在怎么样?”
“……她不太好。”于是,余晓晓还是说出,“受了些轻伤,好在不是特别严重。可是,她精神状况好像不大好……易特助,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易安宁那头沉默了片刻,问出:“老板是让你去哪里找她?”
余晓晓报出那个地址。
“——也是。”而易安宁说,仿佛意料之中,“那就是了。”
余晓晓问:“……那是什么地方?”
“向家。”
通话另一边这么说。
“……是老板的家。”
说完后,易安宁又交代了若干关于向舒怀精神状况的注意事项。
在她那里,两人本就是一对恋人,彼此之间还曾经结成标记,而老板如今肯让余晓晓去家附近找她,更说明她们的关系极为亲密。因此,她此番话虽然没有讲得极为详细,却仍是透露出了几分关于向舒怀心理疾病的信息。
“好。”而余晓晓听得心脏愈发揪紧,却只是应,“——我记住了。”
“……好。”易安宁那边于是说,“舒怀就交给你了。真的、真的多谢你。”
她语气里是郑重的、沉沉的托付,含着某种余晓晓无法清晰辨明的情感。只是听声音,她便也能够想象到严谨的易特助站在自己面前,为了这个嘱托而向自己认真鞠躬的模样。
于是,她便也用力点了点头,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