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1 / 2)

第二日清晨。

“大冰块、大冰块——”

余晓晓站在玄关,半只脚都踏出了门,却还忍不住往里倾着身叫人。向舒怀叼着块她切好的桃子,闻声有些困惑地走过去:“怎么了?”

——而alpha女孩分明早换好了外出办公时的休闲正装,头发也梳理得整整齐齐,一副很是能唬人的衣冠楚楚模样,圆眼睛却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像是用力摇着尾巴、不安的小狗一样。

“大冰块,”而她说,“你不要乱走哦。”

“我知道。”向舒怀答,“你已经说过许多次了。”

“那又不一样……”余晓晓嘀咕了几句,握住她的手,很是郑重地望着omega少女的眼睛叮嘱,“真的,大冰块,你真的真的真的不要乱跑哦——我晚上去你公司接你!”

向舒怀无奈地看看她,轻声答:“知道了。”

到了第二天,虽然发热症状过去了、信息素也逐渐能够得到控制,易感期的影响在她身上却还十分鲜明。

——看余晓晓现在的模样就知道了。

明明只是去上个班而已,只分别八九个小时,她那殷殷切切叮嘱不停、紧紧握着向舒怀的手不放的样子,说是要生离死别也差不多了,简直像是想要把向舒怀揣进口袋里、带着她一起走。

迎着那双目光炯炯的圆眼睛,向舒怀还叼着切块的桃子,没办法地模糊点了点头。

“好了。”她应,“我知道,余晓晓。”

……余晓晓还真的想要把她揣进口袋里一起带走。

只因她今天出去不是为别的,是要去见易安宁——关于“变成完整的omega”那件事。

在微信里,易安宁只约了她见面,除却时间地点之外再一个字也不肯多说。见她这样,余晓晓也隐隐约约知道这恐怕是件很严重的事,以至于不好在纸面上留下痕迹。余晓晓翻来覆去想了好久,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

如今必须要去见易安宁,又肯定不能带着向舒怀本人一起,余晓晓总觉得心里打鼓得厉害,生怕她一松手、出了门,向舒怀一转身就自顾自地去做些危险的事、或是不珍惜自己的事,把自己“变成完整的omega”。

她眨眨眼,很是忧心忡忡地望着面前的omega少女那双困惑的黑眼睛,怎么也想不出一个两全的方法。

最终,alpha女孩决定抬起手,作出之前拉钩时候的模样,向人晃了晃。

向舒怀有些困惑,还是抬起手与她钩住了小指,被余晓晓很用力地顶了顶大拇指。

“大冰块,我们昨天拉勾的约定,你还记得吧?”而余晓晓认认真真道,“要健健康康的。有什么难过的事,就亲亲我,不可以伤害自己,好不好?”

她看到那双黑眼睛怔了怔,好像有些许意外似的,微微泛起了涟漪。

而后,向舒怀才答应:“……好。”

余晓晓靠近一点,认真地望着她的神情,在其中找出了几分珍重的许诺之后,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吧。”她说着,“那我下班就去……啊。”

刚说了两句,alpha女孩忽然却愣住了。

……因为她们靠得太近了。

刚刚忧心忡忡时她没有注意,现在一看,才发觉她们的距离有那么近,那双安静漂亮的黑眼睛近在咫尺,而她几乎能够闻得到向舒怀咬着的那块桃子的清香味道。蜜桃的果汁润湿了她单薄的嘴唇,显得透亮而甜蜜。

因为她的眼神,向舒怀也怔住了。

……然后伸出手,轻轻揪了揪她的衣袖。

她声音很轻,黑眼睛柔软而依赖;“余晓晓……”

太可爱了。

余晓晓的心脏猛地撞了一下。

她于是笑起来,将那块桃子从向舒怀唇齿间取走,在对方茫然的注视之中,自己轻轻吻了上去。

是桃子的味道,那种清清淡淡的、水果的清甜,还染着独属于向舒怀的冷薄荷香,忽然地抚慰了她易感期灼烧着的炙热。又甜又静。而向舒怀只是依赖地靠在她怀里,纤细的手指轻轻牵着她的衣角不放。

结束这个浅浅的吻后,余晓晓退开半步。

她将那块桃子塞进自己嘴里,叼着桃子块有些含糊不清地交代,笑起来:“下班见哦大冰块——”

看到向舒怀点点头,她于是笑着向对方挥挥手,踩上了另一只鞋子转身离开。

……这种弥漫着桃子清香的轻快心情,一直持续到去到那家咖啡厅、见到坐在那里的易安宁时。

只因为易安宁的神色实在是太过于凝重了,眼瞳中晦暗沉沉,嘴角紧绷着,只是礼节性地向她点了点头。而桌面上是两杯咖啡与一份手术方案。与她那时候在向舒怀房里瞥过一眼的那份手术书一样。

这一次余晓晓看清了,是腺体治疗方案。很厚一份,不知道写着什么。

“……易特助。”她站在那里,指尖有些发冷,竟一时忘记了要坐下,“……这个,我能看看吗?”

“当然。”易安宁点点头,试图微笑起来,神色却仍然凝重而严肃,“坐吧,小鱼。”

余晓晓拿起那份手术书。慢慢吐出一口气,才翻开了第一页。

是……关于向舒怀身体状况的说明。

说她、在自己剜去了腺体之后,醒过来后就草草被出院了。没有得到及时的医疗,后续一段时间为了抑制生理反应用了过量的性腺素药。本身又在服用抗焦虑和镇定类药物,使得腺体状况越来越糟,后遗症不断,以至于最近才出现了一次难以克制的热潮。

而坐在她对面,易安宁手指轻轻摩挲着咖啡杯壁,开了口:“……其实,小鱼,我也不知道我这个决定是对是错。”

……余晓晓从不知道,她是自己将腺体剜去的。

用一把裁纸的美工刀。

在高中的时候,那时她甚至还没有成年。是个真真正正的小姑娘。

仅仅只是想一想,余晓晓就快要哭出来了。

……那要多疼啊。

“其实舒怀有特别叮嘱过我的。嘱托我,一定、一定不要告诉你。”易安宁道,语气也很郑重,带着些许不确定,“只是,我实在是……”

针对她的身体状况与需求,医生制定了两种治疗方案。

摘除腺体、让自己成为beta,从此摒除一切信息素的影响。

或是通过植入人造腺体的方式,恢复生育能力,成为一个普通的omega。

余晓晓看着,只觉得心跳声愈发沉重。她几乎没有知觉到自己已经咬紧了牙齿,呼吸之间慢慢沾染了潮意。

……这就是向舒怀所说的、“变成完整的omega”?

“其实……这个治疗已经准备了很久,早在舒怀她搬进你家里之前。”而易安宁道,“那时候,她一直迫切想要摒弃一切信息素的影响,想要成为与我一样的beta——像是对外界公布的那样。”

“有些冒险,这种方案的成功率稍微偏高,虽然术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要接受药物治疗,但也通常不会有极其严重的后遗症。”她道,“……我们那时候都认为,这会是一种合适的选择。”

……余晓晓望着第二种方案,一行行黑体印刷的字迹显得无比尖锐而刺目。

“植入异体”“终生干预”“恶化”“后遗症严重”,还有……“需要伴侣陪同”。

那些字眼几乎变作了无数把锋利而单薄的手术刀,她看到omega少女垂首跪坐在那里,握着那把小而锋利的美工刀,惨白而鲜血淋漓。

于是,余晓晓的心脏也被猛然刺穿,空洞酸涩得几乎快要流下眼泪。

她有些艰难地开口,声音发涩:“但是,现在……”

“现在你们交往了——当然,舒怀一直告诉我你们没有确定关系。不过,我看得出来,确实是在交往。”易安宁说,声音很平静,带着一点压抑的忧虑,“所以,她想要选择第二种方案。”

“……接受新腺体的植入,让自己成为‘完整的omega’。”

巨大的情感梗在喉头,余晓晓几乎有些说不出话。

她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沾满了泪意:“我不知道……”

“嗯。”易安宁点点头,“舒怀叮嘱过我好多次,一定一定不能告诉你。她自己一定瞒得很好。我想你也不会知道。”

“舒怀她看起来什么都无所谓,其实特别在意这件事。她想要变得与常人一样、想要恢复自己的生育能力,她觉得这样的话,就可以与你一直在一起。”

“她一直叮嘱我。作为朋友,我本该听她的。”易安宁道,停下了摩挲着咖啡杯的手指,“就只是……第二个方案,要求伴侣的陪同,可是她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告诉你。”

……回忆中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余晓晓怔怔地开了口:“那些信息素……”

“……对。”易安宁牵了牵嘴角,只是没能笑得出来,神色无奈,“……她还是用了啊。”

“她……她对那些很不适应,”alpha女孩怔忡地描述着自己回忆里的图景,“好像每一瓶都试过了,可是难受了好久……”

易安宁点点头:“……那就是她所准备的方案。”

“用那些,作为你的陪伴的代替品。”她说着,“如果不行的话,她大概会孤身前去吧。”

她望着余晓晓通红的、因为过量残忍的事实而无比动摇的眼睛,似乎感到些许安慰,轻轻摇了摇头。

“舒怀她是我的朋友、我的学妹,也是我的上司。她带着我走到现在,我不曾怀疑过她的能力与毅力。”易安宁道,“我知道,即便是一个人,她也肯定可以撑过来的——她一直撑了这么久,从她那个童年里挣扎着活成了现在这么厉害的模样。”

“可是、那毕竟是台手术……”她说着,声音一顿,为了掩饰自己的表情而慢慢摘下眼镜,“作为朋友,我没法看着她这样。那太疼了。”

“……所以,我选择信任你。余晓晓。”

“我从来没有见过舒怀这么在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