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1 / 2)

梦魇回响 言朝暮 1923 字 1个月前

李司净被周社骗过一次, 绝不愿意被骗第二次。

他愤怒的抓住周社的手,不肯松开。

但在席卷的狂风之中, 他已经麻木得分不清自己是否还抓住了周社的手。

掌心很痛,像是抓住了一那把永远不会伤害他的短刀。

坚硬、无情,伤他彻底。

等他回过神,他站在干涸的池底,踩在一地乱石之上。

淹没他的潭水,成了一场幻觉。

而他的掌心空空。

慢腾腾爬山的旅人,终于一个接一个的从半山腰走过。

他们好奇的向李司净投去视线,看了看站在池底的他,还有扔在一旁的背包。

“昨天不是刚下了雨吗?我还以为这池塘能蓄水呢。”

“这是漏斗池,蓄不了水……”

蓄不了水。

李司净低头看向满地的乱石, 握起空荡的掌心。

等我。

这个王八蛋, 又叫他等。

李司净从来是听话的人, 可他这辈子都没像现在一样, 这么恨自己听周社的话。

他拿起背包下山,随便找了贤良镇上的民宿, 住了一个安稳的夜晚。

梦境乱七八糟,没有任何的东西被他记下。

第二天睡醒了, 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很久,终于认命的拿起剃须刀, 慢条斯理的刮起落魄的胡须。

也许是再次见到了周社, 李司净彻底的理解了外公为什么一直待在李家村。

这个满是痛苦、失去、死亡的李家村, 仍旧有值得他们等待的存在。

那个没有证据证明真实的存在。

那个不被承认不被记忆的存在。

那个和守山玉一样,只有一个人记得的存在。

现在,轮到他来守着了。

嗡嗡嗡的刀片,刮掉了所有固执的胡茬。

李司净看向镜子里疲惫不堪的自己, 露出一个戏谑的笑意。

这是一个爱情故事。

他逐渐开始相信爱情故事。

李司净走上了外公的老路,他联系了贤良镇资料馆,拿到了资料馆档案室的钥匙。

当初,外公就是在这间狭窄档案室,写下一本一本的日记,修撰了敬神山的史料。

他一个人慢腾腾的打扫厚重的灰尘,累了就坐在偶有游客参观的院子,看向那座嵌入石框的大山。

他想,周社一定在那座山里。

但是……

周社,你究竟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李司净做了一个梦。

一个普通的,关于童年的梦。

有个面容不清的男人,总是静静的陪伴他。

从他诞生之初吵闹啼哭的医院,陪伴到他上学读书。

随着时间流逝,他能够见到那个男人的时间越来越短,距离他们下一次见面时间越来越长。

直到自己变成一个孤独无趣、情绪反复、刁钻刻薄的成年人,他就彻底忘记了那个男人。

李司净醒来的时候,贤良镇的天还没有亮,朦胧的雾气,萦绕在凌晨的空旷场馆。

他困顿的趴在桌子上,虚无眼神眺望那座敬神山。

他忽然想去看山。

想去观赏日出的最佳观景台,好好看一看这座山。

于是,他在凌晨出发,乘着月色走在明亮的路灯之下,渐渐走入只有月光笼罩的山路。

山路很黑,特别是月亮被云雾遮掩的时候。

他依然忘记带上强光手电,仅凭手机微弱光线去辨识前路。

幸好,这些水泥浇筑的山路他已经很熟悉了。

他一路从凌晨走到晨光熹微。

当李司净站在观景台的悬崖峭壁时,那轮浑圆的太阳,染红了厚重的云层,漂亮的跃上山头。

他站在崖边,看的不是惊艳的日出,而是深邃的山谷。

如果我从这里跳下去呢?

周社会突然出现接住我吗?

这样的高度,如果他失足落下去,绝无生还的可能,他甚至想,在温暖的阳光里,就此融入深山也不错。

毕竟,周社也在这样的山里,他们可以完美的重逢。

李司净站在悬崖边胡思乱想,眺望浓雾弥漫的山谷,透过惨白雾气,去看掩盖于深谷,周社独自守候千年的祭坛。

整个世界都在遗忘他,只有李司净,在努力证明他的存在。

他一定会回来的。

无论生与死,他总会回来给一个答案。

他明明没有给李司净任何承诺,李司净已经学会自己骗自己了。

太阳攀上峰顶,为翠绿染上一片金黄。

又过了许久,李司净听到了脚步声。

那道脚步声伴随着细碎沙石的沙沙声,远远停留在上山道旁。

他稍稍转身,见到了一个画家。

贤良镇自从发展了旅游,衣食住行便利,敬神山又远离人烟,上上下下,多得是出来写生的画家和学生。

那个画家,背着一块木制画板,提着支架与工具箱,看起来很专业。

穿着朴实,衣物甚至有些陈旧,一双眼睛看的不是李司净,而是遥远的大山。

他站在上山道,仿佛也在眺望敬神山的晴日,脸上露出欣然的喜悦。

李司净没有跟他说话,猜想对方停在那里,是怕自己自杀。

不想靠得太近,免得沾染了他人的因果。

李司净也没跟他说话,无论是画家还是艺术家,李司净感兴趣的都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