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一场春雨降临建台。
国内的城市里,建台算是城建最美的那一拨了,历史厚重感和现代科技感结合的很好,春天的时候满城花开,古城墙上的樱花映着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旁边永昌山上的崇华寺金黄一片,群芳簇拥着亭台楼阁。
穿过古城门往北便进入老城区,雨夜里地面都是湿的,碎了满地的霓虹和遮天蔽日的繁花交相辉映。
建台是花城,春日的建台连空气都是香甜的。
苻煌回家之前,还特意买了点草莓和车厘子。
家里那个祖宗很喜欢吃水果。
他是从外地出差才回来的,有点晚了,小区门口的水果店都要打烊了。老板娘认识他,忍了半天还是小心翼翼地说:“苻先生,你弟弟今天下午回来的时候买了草莓了。”
苻煌“嗯”了一声,但依旧结了账。他五官很俊美,但带着憔悴,凤眼微挑,有一种脾气不太好的冷漠。
像黑纸上的艳花。
老板娘看着他上了那辆黑色迈巴赫。
这兄弟俩性格真是南辕北辙,弟弟甜的很,逢人就笑,哥哥冷面阎王一样,话都很少听他说。
不过哥俩都长的实在太好看了,很难不叫人记住。
等那辆迈巴赫走远以后,店员小韦才说:“老板娘,那个好像不是他弟弟。”
“啊?”
“我上次问他哥哥有没有女朋友,他跟我说,有,还说那不是他哥哥,他们俩只是刚好一个姓。”
老板娘说:“骗你的吧?他们俩都在这隔壁小区住七八年了,同进同出,一看就是一家子,经常来店里买水果。”
店员傻眼:“啊?”
老板娘说:“不过他哥有女朋友倒是正常,长得这么顶一帅哥,还开迈巴赫,没有才奇怪吧?”
店员说:“俩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帅,他弟弟长大更不得了。都能当明星了。”
旁边蛋糕店的老板在外头抽烟,闻言说:“他们俩还真不是什么亲兄弟,不过不是也跟是差不多了。”
他们闻言看向他:“怎么讲?”
蛋糕店的老板掐了手里的烟,说:“他们的爸妈早些年在一起,但没结婚呢,人就没了,后来这俩人也没搬走,就一直一块住着,早些年那个小的的爷爷奶奶还经常来呢,没事就坐在这边闲聊天,那小的七月七的生日,我记得清楚的很,蛋糕都是在我这儿定,每次都写俩人的名。”
“那他们俩感情还真好,生日都一块过。”
“好像他们爸妈就是大的生日那天走的,所以大的不过生日。唉,也真是不容易。不过这大的好像是名牌大学生,毕了业日子也好起来了,都开上迈巴赫了。”
苻煌本来是要过两天才能回来的,只是苻晔上周末出去跟朋友去踏青,结果回来就生病了,断断续续四五天了,偶尔还是会发烧。他娇的很,一生了病就更黏人,现在大了,不大好意思黏人了,但他都知道这会不知道多想叫他陪着他呢。
所以赶完手头的工作,连夜就开车从定城回来了。
这边是市中心,但房子都有些老了,小区里花木太繁茂,以至于到了晚上路灯都是黑漆漆的,风一吹,花香馥郁,他往上看了一眼,见他们家窗户还开着灯。
前两年他说要换新房,新房也装修好了,但苻晔不舍得走,说这边离他大学也近,他后来想想,这小区老了,房子也小,六十多平的两室一厅,将来苻晔大学毕业,谈了对象,到时候不搬也得搬了。
小区新装的外部电梯,透明的玻璃,上到六楼的时候可以看到整个小区的夜景,黑胧胧的花枝里透着零碎的光,花太密,那光倒像是不小心透漏出来的隐秘春光,零零碎碎的摇晃。
他开门进了家,在玄关处换了鞋。玄关柜上的花瓶里插着几枝淡紫色的丁香花,花开到荼蘼,已经有点蔫了。
苻晔这两天应该很不舒服,不然不会不换花。
他将手里的水果放到桌子上,直接往苻晔房间走。
两室一厅,苻晔睡在了主卧,主卧在最南边,左右前后都没有邻居,比较安静,原来是他住,后来苻晔上高中以后,两人就换了卧室。
但他敲了一下房门也没听见有人应,推开门,发现里头空无一人。
但灯是亮着的。
桌子上放着苻晔课本,椅子上挂着他的背包,背包上的草莓熊还是他上次出差回来给他带的。
然后他才发现他的房间半开着房门,透出微弱的光来,苻煌刚走了两步,就闻到淡淡的丁香味,但比普通的丁香味多了丝甜腥。
他愣了一下,意识到这是Omega的信息素的味道。
暖暖的香气靡热,刺激得他眉头轻跳。
苻晔都十八岁了,但一直没分化,医生说他身体弱的缘故,分化的比一般Omega都晚。
他立即走过去推开了苻晔卧室的房门,问:“你什么时候……”
话说到一半,人就愣在了原地。
只看到黑色的双人床上,绸缎一样光滑的被子里,苻晔雪白的像是一条白鱼,细长的腿张开,露出无边春意,细白的手指没入缝隙里,耀目的白,头陷在黑丝绒枕头里,脸上盖着的,是他的白衬衫。
苻晔似乎出了汗,眼睛在衬衫下眯着,像是滚动着很热的春潮,然后在下一秒似乎回过神来,猛地弹起来,捞起被子盖住了自己。
“哥……你……你怎么回来了?”
苻煌额头青筋轻轻地跳,半天没有说话。
苻晔才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抓着他的衬衫,猛地松开了手。
然后听见苻煌问:“你分化了?”
苻晔脸红的能滴血,额发都泛着潮意,“嗯”了一声。
然后偷偷将他的白衬衫捞进了被窝里面。
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行为,苻煌肯定什么都看到了。
苻煌问:“看过医生了么?”
苻晔又“嗯”了一声。
满室都是芬芳甜腻的丁香味道,这世上大概也就苻煌这样的alpha可以不受刺激。
苻煌就出去了,顺手带上了门。
苻晔坐在床上,人快要被烧透了。惊惶盖过了发情期的潮热。
他隐藏了那么多年的不可告人的情意,就这样以最不堪的样子暴露在苻煌跟前。
他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苻煌的了。可能是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苻叔叔带着他来的,和他们母子四个人在洗花巷的一家老餐馆里吃饭。
吃了什么他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天吃完饭,大人挽着手走在前头,他们已经决定要先搬到一起住,说是试婚。
他和苻煌就跟在后头,在洗花巷的河岸上散着步回家,两岸的海棠花开得很盛,他很多年后一直记得繁花摇曳的样子。
他回到家对他妈说,苻煌好像不太喜欢他们的样子。
他妈告诉他说:“你苻叔叔说了,他就那样的性格,不爱说话,他对我们没意见的,你苻叔叔问过他。”
苻晔从床上爬起来,飞快地穿上了睡衣,从房间里出来以后,看到苻煌在洗水果。
他飞速跑进自己的卧室,关上门,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他藏了很久的抑制剂,直接吞了好几片。
第二日他也赖在床上不敢起来,外头是阴天,雾蒙蒙的,但白天就是白天,他仅有的勇气也随着夜色一起褪去。他缩在被窝里,被羞耻心完全淹没。
直到苻煌来敲门,说:“吃饭了。”
苻晔应了一声,爬起来穿上衣服。
他头发很浓密,但在被窝里翻来覆去辗转太多次,以至于头发凌乱,天气冷,他套了个红色卫衣,穿着灯芯绒的休闲裤,依旧如往常一样雪白艳丽。
他喜欢鲜艳的颜色。
结果出来以后,苻煌搭眼朝他脚上看了一眼,说:“把袜子穿上。”
苻晔并没有觉得脚冷,但今天显然前所未有的听话,回去穿了袜子。
其实苻煌自己都是赤脚穿拖鞋的。
苻煌也并没有做饭的天赋,他做饭一向很简单,早餐是三明治,热了牛奶。
他拉了椅子坐下,也不太好意思和苻煌对视。
不过这份羞耻和不好意思,一顿饭以后就消解于无形了。
在出卧室之前,他期盼着昨晚上只是一场梦,什么都没有发生,期盼苻煌当这件事根本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