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那些都是些无用的折子,”眼看着他逐渐暴躁,范青书终于开口,“有用的我已整理出来,单独存放了。”
祁雁额头青筋跳了跳:“你为何不早说?”
“陛下却也没问。”
“……”
祁雁深吸一口气。
很显然,这太监是在记恨他没将他赐死,故意报复。
懒得跟他计较,祁雁道:“拿来给我。”
范青书将有用的奏折给了他,这些奏折的数量和无用的相比,简直是九牛一毛,屈指可数。
祁雁翻开来,发现里面竟有少许朱笔批注,诧异道:“这是季渊所批?”
“是我,”范青书垂下眼帘,“先帝偶尔喝醉了酒,兴致上来,会让我帮他批奏折,可惜终究僭越之举,待他酒醒了,又会将这些折子作废。”
祁雁草草翻阅了一下,发现这些折子里说的竟全是大事要事,诸如某某地水患导致决堤,求朝廷拨款修缮,某某地大旱,粮食颗粒无收,求朝廷拨粮赈灾……甚至还有当年剑南大疫,节度使彭鸿飞询问赈灾款为何迟迟不到的奏折。
祁雁生生看笑了,这些折子最近的一封也在几个月前,现在才处理,还有个屁用。
他把东西一撇,站起身来。
所谓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这朝堂上下早已经漏成了筛子,他也不着急处理这些事了,着急也没用。
“去找甲库调朝中官员的甲历给我,”祁雁又道,“再向史馆调这几年来的朝会记录,找御史台调各官员的监察记录,不论有没有缺损都给我拿来,哪怕是被火烧了我也要看到残本,去吧。”
“是。”
范青书很快离开了,苗霜转过屏风,来到祁雁面前,颇有些幸灾乐祸地说:“也不知道是这些贪官污吏先被你吓死,还是你先把自己累死。”
祁雁已有些疲倦,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真是比行军打仗还累,至少他手下的人大部分都听话,偶有几个不服管教的,他也有的是手段收拾,而现在么……
这朝野上下,三省六部,简直是一团乱麻,祸乱朝纲的奸臣,贪污受贿的贪官,和一心只想混日子得过且过的草包,官官相护,把这京都搅得是乌烟瘴气。
偶有那么几个不同流合污的正常人,都让人感动得要落泪了。
祁雁叹了口气,这皇帝才当了两天,已经想撂挑子不干了,只得朝苗霜伸手:“夫人竟也不知安慰安慰我,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你自找的,谁要安慰你,”苗霜无动于衷,“就看这大雍亡了多好,到时候天下群雄割据,你也当个节度使自立为王,日子不比现在快活。”
祁雁伸臂一揽,强行将他扣进怀中:“我若说真到了那一天,你我虽快活,受苦受难的却是百姓,夫人又要不高兴了——你这拿的什么?”
苗霜不知从哪翻出一个小盒子,正拿在手里摆弄,他将盒子打开来:“你猜猜看?”
祁雁看向盒中,只见里面趴着一只通体雪白的虫子,不禁目光一凝:“圣蛊?”
当然,是用来冒充圣蛊的“圣蛊”。
“季渊竟没用它,”祁雁道,“看来他到最后也没有真正相信你。”
“那是自然,”苗霜将“圣蛊”放在自己手上,任由它从手心爬到手背,“获取一个多疑成性之人的信任,怕是比登天还难。”
祁雁:“我听宫里的小太监说,季渊这两年愈发疑神疑鬼,总是噩梦连连,该不会是你动的手脚吧?”
“你说呢?”
“你怎么办到的?”祁雁十分疑惑,“我看了太医给季渊配的方子,还有这宫里燃的香,都没问题。”
“我可不会傻到那种程度,瑞王的人也不会傻到那种程度。”
“那到底是怎么……”
苗霜将手里的盒子塞给他。
“是这‘圣蛊’?”祁雁看着在苗霜手上爬来爬去的虫子,“可我记得你说,这虫子没毒,只是好看。”
苗霜冲那盒子一挑下巴。
祁雁又仔细研究起盒子来,可盒子里面只有一些供蛊虫食用的药草,并无其他。
见他疑惑不解,苗霜才慢悠悠地从盒子边缘捏起一点极不起眼的白丝:“这是一种菌丝,只在特定的寄体身上存活,且需要适宜的温度和湿度,这盒子里的一切,刚好满足它的生存。”
祁雁:“……”
“菌丝本身也没什么毒,只不过接触得多了,会轻微致幻,季渊本就有惊悸之症,夜半醒来,很容易将什么东西的影子看成鬼,自然惊恐不已,夜间惊悸连连,白日里也精力不济,长此以往,人当然更加疑神疑鬼。”
苗霜吹走指尖的菌丝,笑吟吟道:“谁又会在意药草上生出的一点菌丝,至于太医院那群没用的太医们,又有几人认得这是何物?”
他说着,用刚摸完菌丝的手摸了摸祁雁的下颌:“放心,不会用这种方式毒害你的,你现在虽然称不上百毒不侵,但寻常毒素也不对你起效,区区幻毒更是奈何不得你,我若想毒你,只能给你下猛药,毒倒了你,我就一走了之——”
祁雁眉头一跳,果断堵住了他的嘴。
尽说些不中听的话,还是堵上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