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他,不如找我。
短信早早发送成功,对方迟迟没有回音。
廖远停关掉手机,望着窗外的月亮。
他的心绪有些波动。这在往常,他的面色已经冷了下来,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都能找到他头上,但直到刘学在他身边睡着,他的眉目也很温和,没有任何人察觉到他的端倪。他没有往手机上看一眼,平静地压下任何看似要掀起平静生活的惊涛骇浪。
-确定吗?
-我定时间地点。
-可以。
他的确恢复的不错,但要赴约还有些困难,怎么赴约也是个问题。他现在行动不便,许多事靠自己无法完成,只能智取。
过了两天,陶京平校长联系廖远停,问刘学近况,刘学听他似乎要来,连忙阻止,廖远停受伤这件事能瞒的都瞒了,就怕走漏风声,虽然陶校长人很好,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现在也不同以前那么单纯,纯靠第六感和直觉判断对方的好坏。
“我得去趟学校。”刘学说。
“去吧。”窦静云翘着二郎腿,“你只管去,这儿有你窦哥,放心。”
刘学感激地笑笑,不舍地看着廖远停,廖远停淡笑着摸摸他的手。
他走后,病房寂静无声,双方沉默地像两尊雕像。窦静云看着廖远停,眼神充满了研究,他似乎第一次认识他。没一会儿,推进来一把轮椅,廖远停缓慢地脱下病服,前胸后背裸露着、重叠着新新旧旧大大小小凹凸不平的伤疤,他撑着窦静云的手换上衣服,在黑色西服与灰色风衣之间选择了后者。
他太长时间没有见过阳光,窦静云推着他,他感到刺眼,眼睛微微眯着,却仰头看太阳。川流不息的车辆与人群,他夹杂其间,羸弱的身形看起来很苍白、脆弱,像浓墨重彩的插画中平添一道笔直地鞭痕。
窦静云把他推上车,舌头抵着唇角。
“刘学到学校了吗?”廖远停问。
“到了吧。”窦静云看着他:“你确定要瞒着他?我觉得这不太好。”
“不太好的多了。”廖远停似笑非笑,“不差这一件。”
窦静云噎住。他品了品,品不出味儿来,又觉得不对劲儿。
“你还好吗?”他问廖远停。
“很好。”廖远停说。
窦静云点点头,没再说话。
刘学到学校后第一件事不是找校长,而是控制不住地前往教室,想看看同学们都学到哪儿了。他缓慢又小心地上着台阶,太长时间没来,一切都没变,又仿佛都变了,他珍惜地摸着走廊扶手,看着明媚的太阳,耳边是同学们的读书声,他深吸两口气,仿佛被学习的氛围熏陶了。下课铃打响,他猛然惊醒,迅速甚至是飞快地下楼,直奔办公楼。
陶京平等候多时了。
他笑着问刘学最近怎么样,有没有上学的打算,就接个电话出去了,刘学双手放在膝盖上礼貌地等着,看着窗外的太阳逐渐西下,将天空渡一层漂亮的金色,墙上挂的钟表从一个数指到另一个数,他等了一个多小时了。
他有些坐不住了。
他频频回头看那扇被掩着的门,低头给廖远停发消息,找他要陶校长的电话号码,如果陶校长还不回来,他就要走了,他心里挂念着廖远停,坐不安生。
廖远停将电话号码发过来,他拨打过去,陶京平愧疚地向他道歉,说自己临时开个紧急会,没来得及和他说,刘学说没关系,等陶校长有空了他再来。电话挂断,他从办公楼走出去,脚步一顿。
李峻。
突然面对长时间不见的朋友,刘学有些窘迫和尴尬。
李峻比他更呆滞,他站在原地使劲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他手足无措着,像是想很快地跑过来问个清楚,又像是怕冒犯,一时站在原地不是,向前也不是,向后更不是,直到刘学主动向他笑笑,他才猛然冲到他面前,瞳孔颤着,刘学被他冲过来的速度惊了一下,还没说话,李峻急急地说:“你等我一下。”
刘学看着他跑远,没等三分钟,又见他气喘吁吁地从楼上下来,抱着一大叠笔记本,他用一条腿撑着书,一只手拿着笔,咬下笔帽,快速地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和家庭地址,“这是我的学习笔记。”他看着刘学,眼眶有些湿润,“我还是年级第一。”
刘学的脊椎骨都在发麻。
他看着李峻,他似乎没什么变化,又似乎变了,比之前高了,壮了,也阳光了。
“谢谢。”刘学郑重地道谢,接过他手里沉甸甸的书本。
“你怎么来的?我可以和你一起吗?”李峻跟着他,看着他清俊的侧脸,“那是我的电话号码和家庭住址,你有事可以找我,我不关机。”
“好。”
他们走到校门口,刘学说:“不用送了,回去上课吧。”他抿抿唇,“阿姨还好吗?我……我没抽出时间去看望她,抱歉。”
李峻摇头:“你已经来了很多遍了,你的……哥哥们,经常来的。”
刘学微笑着点点头,“我走了,你回去吧。”
李峻犹豫着,看着他的背影,少年的友情在此刻勇敢又无畏,他大声说:“我也不搬家,刘学!记得找我!”
刘学一顿,笑了,不知道被什么鼓舞,也充满傻劲儿地大声回他:“好!”
回去的路上,他心情愉悦地和廖远停打电话,想向他分享今天的惊喜,他翻着李峻的笔记本,上面详细记录了每一节课都学了哪些重点,无论哪个科目,都连贯精准,没有一句废话和重复,还有细心的注解和标注,还有些以前学的知识点串联,可见这是李峻专门为他准备的。
廖远停接了,不仅接了,还听他分享了自己的喜悦,并嘱咐他回来的时候慢点,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