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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夫君很行 摧山白 18641 字 1天前

第31章 第31章 纳妾

即便在方才, 姚戚香已经大致猜到了这一种结果,当真的发生时她还是觉得有些好笑。

刚刚她还在腹诽她这婆母来来去去就是那些手段,一点新意都没有, 眼下就给她来新的了。

姚戚香垂下眼, 正想着要如何应付,便看见桌子上不知何时多了一行用茶水所写的字:你的名声。

这四个字乍一看有些叫人摸不着头脑,可姚戚香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常氏开口要给孟扶危纳妾, 本意并不是真的要纳妾, 而是借此让她心生不满,继而便是善妒的名声,若再添油加醋些,那岂不又是一个不敬尊长?

姚戚香自然知晓, 自从姚太初死后, 得益于孟扶危的相助,她在京中的名声好了不少。

若出了姚家,来到孟家,她再一次被扣上不敬尊长的帽子,那这恶名可就真的洗不清了。

姚戚香并不在意这些,她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名声是个什么模样, 可眼下她不得不在乎, 倘若她在孟家传出了不好的名声,后面又被寻了什么由头遭了休弃, 那她可就复仇无望了。

姚戚香明白了孟扶危的暗示,他不会在此时插手, 目的就是要她在众人面前表现出十足的贤德来,让常氏无话可说。

至于后事要如何料理……姚戚香想,就算孟扶危真的纳了妾, 与她这个迟早要离开孟府的人又有什么相干呢?

几息功夫,姚戚香便想好了,她起身笑着上前两步,对常秋兰道:“婆母,我也觉得这芸香很是乖巧可人,我也是打心里喜欢,不过芸香的姐妹究竟如何,咱们到底不知,还是见过了真人再做定夺吧。”

常秋兰但笑不语,只抬了抬手,收到示意的女使便将一位身着桃色布衣的窈窕女子带了上来,姚戚香粗看了一眼,容貌与芸香有几分相似,但要比芸香生得更白皙些,更明艳些,也是不差的。

女子开口:“我叫芸若。”

“危儿,你瞧着如何?”常氏带着满意的神情,朝孟扶危看来。

姚戚香听着常秋兰对孟扶危这蹩脚的称呼,险些笑出声来。

孟扶危开口:“我素日公务繁忙,甚少回府,多一个在家也没什么用处。”

常氏闻言笑道:“这有什么,左不过是多一个伺候你的,多一个知心人罢了,再说了,戚香总是一个人在家,多一个人,她也能有个说话的伴不是?”

孟扶危:“那就全凭母亲做主。”

如此轻易就得了孟扶危首肯,常秋兰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不过今日她本就是有几分成算在的,毕竟当日,她要做主给孟扶危娶一个小门小户的正妻,他都什么话也没有说,何况又只是个妾呢。

且这妾室也很貌美的。

她得了孟扶危的话,本来就已经可以一锤定音了,可她偏要再转过身来,问姚戚香的意思。

“戚香觉得如何?你若觉得这姑娘不错,那这事今日就定下,等一会儿,你便将她领回松风堂去。”

姚戚香这会儿才觉得,孟扶危说的还真是不错,常氏今日根本就是冲着她的名声来的,纳妾不过是个幌子,若成了,送一个人给孟扶危来恶心她,若不成那更好了,她只怕不久后便要在京城听到什么添油加醋的恶名了。

“儿媳觉得不妥。”姚戚香道。

她这话一出,便明显感觉到屋里的所有人都朝她看来,唯独没有瞧向她的,只有孟扶危。

“哦?”常氏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连危儿都答应了,你却说不妥,戚香,你可知道你这是善妒?”

姚戚香挑了下眉,这常氏说的话,简直就和她心中想的一模一样。

孟极巴不得能多一个人纳妾陪他,此时也帮腔道:“是啊弟妹,男人纳妾天经地义!你凭何反驳?”

姚戚香懒得理他,只笑道:“婆母误会了,儿媳觉得不妥的,并非纳妾之事,若能有一个姐妹与儿媳共同服侍夫君,儿媳自然欢喜,只是……您瞧芸香妹妹,她可是堂兄下聘堂堂正正带回孟家的,同为姐妹,芸若却要被草草定下,连份像样的聘礼都没收,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穿,儿媳着实心中不忍。”

她说着,还默默拭了拭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接着道:“同为女子,儿媳实在不愿看到芸若与姐妹境遇悬殊,这贵妾与妾一字之差,可待遇却是千差万别。”

常秋兰缓缓皱紧了眉。

这些日子,她以为自己看懂了姚戚香,这姚氏惯会阳奉阴违的,把自己的好处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今日怎么反倒替别人打算起来了?

常氏不确信地问:“你的意思是,要孟家给芸若家中下聘,让她进府做个贵妾?”

“正是如此!”姚戚香道,“为人妾室实在可怜,儿媳当真于心不忍,还望婆母成全。”

多好的一副菩萨心肠呀,多么贤淑温良的妻子,常秋兰甚至瞧见,后面坐着的二房三房欣慰地点了点头,就连孟极那蠢材看向姚戚香的眼神也多出几分羡慕来。

常秋兰真要气笑了,她看向芸若,问:“你的意思呢?”

一旁站着的芸若受宠若惊:“姚娘子如此为我考虑,我心中感激不尽。”

常秋兰:“……”

常秋兰冷道:“那就如此吧,请人去算最近的良辰吉日,尽快将此事办妥。”

就在这时,姚戚香忙道:“婆母,儿媳初为人妇,于纳妾方面的章程实在不懂,担心出了什么差错,想求婆母辛苦策划一番,儿媳也好跟着学学。”

今日这姚氏,简直听话得有些不像样了!常秋兰正想着要如何开口将纳妾之事自己揽过来,以免中间再出什么岔子呢。

“危儿也是我的儿子,我自会费心。”

如此,此事便成了,姚戚香虚虚向常氏一礼,转身回了座位。今日,孟家所有人可都见证到了,她是如此贤良淑德,如此温善孝顺,哪怕将来做了孟家主母,那也是很得宜的。

姚戚香小声问孟扶危:“我表现如何?”

她说完,便没有等到回话,忍不住抬眸去看时,才见孟扶危眼中其实藏匿着一点笑意。

姚戚香怔了怔,一时间所有的心思都不复存在,周围好像霎时安静了下来,静得她只听见自己的心在咚咚地跳着。

她忍不住想,她纵是与孟扶危和离,今后再嫁,恐怕也再遇不到一个如孟扶危这般会替她谋划考量的人了。

此事刚罢,便有一个身影急急闯进了屋中,竟是气喘吁吁的孙月瑶。

待她到了,发现这屋里竟然坐着这么多人,先是一愣,随后才草草向长辈们行了礼,之后,一双寒刀似的眼光便朝孟极刺来。

孟极下意识躲避开她的视线,拉着芸香躲着她走。

“你这个时候来是做什么?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孟极纳妾,你不同意?”常秋兰开口。

孙月瑶收回了目光,低声道:“我还能有什么同意不同意的,人都被领进门了。”

“嗯,这就对了。”常氏道,“此事已经板上钉钉,是孟极不好,没有事先与你商议,可你们到底是夫妻,天底下有哪个男人不纳妾的?回去之后照常过日子,不要心生怨怼才好。”

“主母放心,晚辈不会。”孙月瑶道。

姚戚香暗想,孙氏的确不会。

只因方才那一眼,孙氏看向孟极时,姚戚香将她的眼神看得清清楚楚,那里面根本没有丝毫的痛心与委屈,亦或者是怨恨,而是满满的嫌恶。

孙月瑶厌恶孟极。

这真是一个有趣的发现。

第32章 第32章 夫人说他年轻

隔日, 姚戚香罕有地登门拜访了孙月瑶。自她嫁入孟府,她与孙月瑶的关系便是不远不近,平日里没什么理由拉近关系, 姚戚香也不喜欢虚与委蛇。

不过眼下, 她与孙月瑶的夫君都要纳妾,且还都是同一个家中的女儿,那她要去找孙月瑶说道说道, 不也很合乎情理吗?说不定, 孙月瑶心中也很盼望着与她说道说道呢。

她没有选择一大早便登门,而是选在了下午,人的精神最惫懒的时候。

女使来禀说姚家娘子过来了时,孙月瑶既觉得惊讶, 又觉得情理之中, 她好歹与孟极成婚已有近两年了,可姚戚香却是刚嫁过来月余的新妇,自己的丈夫即刻就要纳妾,万一再在自己跟前生下一个儿子,那真是说不完的糟心事。

一会儿功夫,姚戚香被请到了偏厅, 她今日穿了件鹅黄色的薄衫, 整个人看上去温柔又明快,坐在屋里的孙月瑶比起她, 便更显得冷沉不少。

“嫂嫂,我一个人闲得无趣, 来你这里坐坐。”姚戚香笑道。

“快进来坐吧。”孙月瑶脸上也带了笑,“今儿个日头这么大,也难为你还肯往外跑。”

说这话的同时, 孙月瑶也忍不住想,这种天气姚氏都能来回走动,可见她是真坐不住了。

姚戚香道:“本来是懒得动的,只不过早上出去听了出戏,嫂嫂也知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跟钟嬷嬷学些东西,很少得空,还是近日学有所成了,钟嬷嬷允我轻松些,我才能到嫂嫂这院子里来,我听完戏回来,便直接过来嫂嫂这边了,你不觉得我叨扰吧?”

孙月瑶自然不会,她整日在这后宅之中也是无趣自苦,若能有个人来陪她说说话,她自然是高兴的。

“你倒是好兴致,还能出去听戏。”孙月瑶下意识觉得姚戚香就是年纪小,只有年纪小的人才有这样的心力,便忍不住说了一句,“还是年轻好啊。”

这后半句乍一听像是感叹,可若仔细分辨一二,便能从中听出些缅怀来。

“嫂嫂这说的是什么话?你不也只比我大个三岁吗?也还年轻着呢。”

姚戚香说完了这话,孙月瑶好似才反应过来似的,恍惚了一瞬,她想对啊,她其实也只比姚戚香大了三岁而已,她今年才十九岁。

可为什么日子孙月瑶总觉得自己已然老了呢?她像是已经在这孟府的家宅中度过了很漫长的一段岁月,前些日子她回了躺娘家,看见家中几个年幼的姊妹初长成的模样,便更加觉得自己是老了。

可她明明才十九岁,有些不讲究的人家里,女儿十九还未嫁呢。

姚戚香见孙月瑶懒洋洋的,似乎并没有要应付她一句什么话的样子,神色却露出思索,便知是自己那一句话又勾起了她的回忆来。

她就说,午后是人最惫懒的时候,这会儿人懒得动,可脑子却并不死板,在安静的环境下,人的思维反倒更加灵活,也更容易听进去别人说的话。

“昨日我在云栖堂瞧见了二叔和三叔,便稀奇这家里的兄弟还真是长得一模一样,虽然长相不同,可五官总有几处是一模一样的,我来孟府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瞧见二叔呢。”姚戚香并未直奔自己的目标而去,而是真的和孙月瑶闲聊起来。

听着她说话,孙月瑶也忍不住道:“他们兄弟几个确实长得像,可我觉着还是伯翁最是威严,我都不敢跟他说话。”

孙月瑶口中的伯翁便是姚戚香的公爹孟祁柏。

“的确,我每次去云栖堂,都害怕撞上他。”姚戚香道,“不过好在,他老人家也是个冷清的性子,我去几次也遇不上一次,就好似孟扶危……”

姚戚香有意顿了顿,“他这性子真像他爹,也是沉闷的。”

孙月瑶听着她说话,忍不住想姚戚香终于把今日闲聊的话题引到孟扶危身上了,只怕过不了一会儿,就要说妾室的事。

可下一句,姚戚香又道:“元德的性子就不像了,也不知是像了谁,不过元德长得跟公爹倒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说罢,她又接着道:“三房那边的孟檀,小小年纪看着便很是英朗,不过我瞧他眉眼与三叔并不像。”

孙月瑶忍不住道:“孟檀更像他的母亲。”

这是怎么?姚氏怎么一副真跟她来闲聊的样子?难道姚氏不是来同她商量如何对付妾室的对策吗?

“哦……是吗 。”姚戚香笑了笑,“那堂兄呢?”

她抬眸,不愿错过孙月瑶眼中的任何情绪。

“堂兄更像谁?”

孙月瑶呼吸明显一顿,她看向别处,视线又落回姚戚香身上,道:“他更像我公公。”

“是吗?”姚戚香惊讶。

她在惊讶什么,孙月瑶怎会不知?孟极的父亲孟祁松,虽然有些年纪了,但不说风采依旧,至少也是器宇轩昂的,反观孟极……

孙月瑶的眸中,又忍不住浮现出一抹厌恶之色。

“他年轻的时候……”孙月瑶顿了顿,“我是说更年轻的时候,也是气度不凡的,我真想不明白,短短两三年功夫,他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而今的孟极,膀大腰圆,臃肿油腻,孙月瑶眼里的嫌恶真是藏也藏不住。

她与孟极,本就不是那种恩爱夫妻,当年孟极看中她的美貌上门提亲,新婚头一年对她还算不错,可后面便渐渐敷衍起来了,到现在,她与孟极的关系也不过是普通夫妻,只是她这个人性子厉害些,孟极少不得有些怕她罢了。

怕又如何呢?该做不该做的事,他也一样都没有落下。

姚戚香抿唇笑道:“嫂嫂何必挂心这些,男人嘛,总是在外的事业为重的,只要他没短你吃穿,没给你脸色看,不给你找麻烦,那长成什么模样又有什么打紧?女子这一生本就苦闷,若咱们自己再找些没来由的苦头硬吃,那还活什么人呐。”

她这番话说得倒是令人舒心,让孙月瑶想起姚戚香进门敬茶那日,在常氏面前说出的那番惊世骇俗的话来。

从前姚氏在外的传闻,孙月瑶并非没有耳闻,她原本也是信的,听说孟扶危娶的是这样一个女人,她曾也抱着看笑话的心态。

然而这些时日相处下来,虽然相处得不多,可孙月瑶也大致看得出姚戚香是个本分人,她性子不坏,只有说的话有些登不得大雅之堂罢了。

难道就因为这样,姚氏的名声便成了外界传闻的那般恶?

结果前两日,孙月瑶回了趟娘家才知,姚家那个原来是姚戚香的继母,那这里面有些什么弯弯绕,也就不言而喻了。

“你倒是看得开。”几番交谈下来,倒是孙月瑶先忍不住漏了底,“那孟司使纳妾之事,你也不放在心上了?”

因着孟扶危在朝中的影响力,亦或是在孟家的影响力,在外人面前,孙月瑶不是很敢直接称呼孟扶危的名字,莫说是她,就连她的夫君孟极也不敢真的叫孟扶危一声弟弟。

姚戚香摇了摇头:“这种事,嫁人之前我便想好了,有什么可惦记的?横竖我从前也只是个五品郎中之女,如今能攀上孟家的门第,我已然什么想法都没有了,每日去听听戏,吃吃茶,就很自在了。”

孙月瑶一想也是,姚氏的出身的确一般,能攀上孟家的确是她此生最好的出路,那么来一两个妾室又如何?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这两日,孙月瑶满脑子都在想孟极纳妾的事,她膝下没有孩子,想到那进门的妾室说不定会比她先生下孩子,她真是睡也睡不着。

可跟姚戚香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孙月瑶突然就想开了许多,孩子的事,她急也急不来,横竖孟极不能休了她,不如破罐破摔,就先这么过着吧。

孙月瑶忍不住问:“你今日去听的,是什么戏?”

姚戚香道:“我今日听的是出新戏,名字叫出墙记,哎嫂嫂,那演船夫的人生得可真是俊俏,我都不好意思多瞧他。”

光是听着这名字,孙月瑶便不免直了直眼:“出墙记?”

这不是什么正经的戏吧?

“是呀!”姚戚香道,“盛京刚来了伙南边的戏班子,不知有什么路数,生意做得可红火了,我瞧着他们排的戏倒比正经戏园子里的好看。”

顿了顿,姚戚香又道:“便是冲着今日那船夫,我也要再去瞧一回。”

见她说话如此直白,孙月瑶不免被逗笑了:“真有这么好看?比你家……孟司使还要好看不成?”

“嫂嫂。”姚戚香摇头,“两种全然不同的感觉,怎么能拿来比?你若是去瞧一眼,便什么都懂了。”

姚戚香离开二房的院子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了,她并不能确定自己的话是否能够打动孙月瑶,但她今日来,也只是给孙月瑶埋下一条引子,这条引子要不要去引燃,引子的末端要维系着什么,都是由孙月瑶来决定的。

不过姚戚香并不知晓,她今日在外的行程,除了被她说给了孙月瑶,还被另一人转述给了孟扶危。

天禄就站在书房,低头禀报时,孟扶危正在练字。

雪白的纸张上跃然出现的大字风流畅达,笔势秀逸,孟扶危垂着眼,是以天禄并不能瞧见他的神情。

“出墙记?讲的什么?”孟扶危淡声问。

天禄:“讲的是一高门贵妇,与自己的夫君不得恩爱,在一次南下路上与精壮船夫发生的风流韵事。”

“嗯。”孟扶危示意她继续。

“那船夫上身只穿了件短褂,确实精壮,一出场便得好些喝彩,夫人也多看了好几眼。”

“哦。”孟扶危只是练字,“还有吗?”

“还有……”天禄知无不言,“事后,船夫还亲给咱们夫人送了朵花来,夫人还问了他的名字、年龄,他说他十八岁,夫人说他年轻,都没大她几岁。”

孟扶危不说话了,他的落笔一次比一次缓慢,亦或者说是迟滞,运笔也没有那么流畅了,好容易写完了那幅字,他的目光也只是凝在那幅字上。

天禄等了半晌,没等到孟扶危的问话,还以为没有事情要交代了,正准备识趣地撤下时,听见身后恍惚又飘来一句——

“我也没大她几岁。”

天禄都有些汗流浃背了,他就知道今日这事儿不该全报的,可问题是姚娘子那边把这件事说给了孙月瑶,他要是不如实报出,以后公子意外从别处得知了,那便是他的渎职了。

“下去吧。”孟扶危放下了笔,落下的笔尖沾染着墨,把原本干净的一副字淌得墨渍斑驳。

继而一双修长的手将雪白的纸张拿起,慢慢团成一团,一寸寸碾成硬块,随手丢在了桌角。

自然……是要信她的。

他在心中默念,又提起笔,不动声色地去写下一幅。

第33章 第33章 今晚,你我或可圆房

姚戚香回到松风堂的时候差不多也该吃饭了, 她经过书房见里面灯亮着,便知孟扶危已经回来了。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姚戚香问旁边的云韬。

云韬:“一个时辰前公子就回来了。”

“哦。”姚戚香点点头,这倒显得她回来晚了。

走进书房时, 孟扶危正在看书, 看的是什么书姚戚香都没有看清,她不由感叹孟扶危的眼力真是好,这屋子里光线这么暗, 他也看得清。

“今日回来这么早?”姚戚香随口闲谈一句, 正想着要怎么开口问问孟扶危后续的纳妾事宜。

谁知,她听见孟扶危开口:“你似乎并不希望?”

希望什么?姚戚香一愣,并不希望他回来得早?

这与她并不相干吧?

“啊……”姚戚香都不知道她这话要怎么接了,只好道, “我刚去隔壁院子转了转, 其实嫂嫂这个人呢,也挺随和的。”

“姚戚香。”孟扶危忽又叫了她的名字。

“嗯?”姚戚香回头,她总觉得今日孟扶危有些阴沉,可她又没惹,他这是生的什么气?

本着反正不是她的错,姚戚香回道:“有件事我正好问问你, 那芸若进门的事要如何处置?要是让她来的话, 这院子里的哪个屋子要划给她呢?先说好,别离我太近。”

孟扶危沉默着看了她一会儿, 那眼里像是有千万句话,可过了半晌, 他只说:“你就只想问我这个?”

“是啊。”姚戚香点头,“就只有这个,或者你还想我问些什么别的?孟扶危, 若有什么话,你直说啊。”

说完这句话,姚戚香只觉得孟扶危的眼神又肃冷了下去,还有几分令她看不懂的幽怨。

她睁大眼睛等了半天,听见孟扶危道:“芸若已经嫁人了。”

啊!?

姚戚香都怀疑自己听错了,嫁人了!?这怎么可能?昨天她不才瞧见芸若,就好端端站在那儿吗?短短一日,就已经嫁人了?

好半天,姚戚香才回过神来道:“你做的?”

孟扶危缓慢踱步过她身边,却不答她的话,而是道:“所以,你昨日当真以为,我会纳她?”

那是自然!姚戚香简直觉得今日的孟扶危莫名其妙极了。

可她在孟扶危的这一声声问询中,突然悟出了点什么。

啊,他大约是觉得,她身为他的妻子,居然对这些事毫不在意,所以有些不高兴了?

她向来不会在这种事上执拗,只要她在孟府的日子能真真切切地过好,那她对孟扶危服几次软又有什么不行的?

于是,姚戚香斟酌着开口,甚至带了一丝委屈:“婆母那样强硬,我能如何呢?”

同时,她心里想:这下总行了吧?

她听见孟扶危轻轻叹了一声,也不知道他是满意这个回答,还是不满意,不过姚戚香感觉孟扶危没有再盯着她看了,于是她试问:“咱们先去吃饭?”

“嗯。”他面上已回归一片平静,就好像方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吃饭途中,姚戚香一直想细问孟扶危有关芸若的事,怎么突然嫁了?嫁给了什么人能容下这样仓促的婚事?

她并不想真做什么贤妻,昨日在众人面前演了那一场,也只是因为那对她有利而已,平心而论,她自然是不想这个芸若进门的。

可昨日她在云栖堂说出那番话时,自然便以为这件事没有退路了,在所有人面前都过了一遍的事,她亲口应下的事,孟扶危也没有反对的事,芸若本人也在场,现在只过了一日,就告诉她芸若已经嫁了!?

姚戚香真是好奇,孟扶危究竟用了什么样的手段?

她更想知道的是,既然对孟扶危来说,处理一个来路突然的女人是如此轻易的事,为什么当初他没有这样处理与姚家的婚事呢?

当时还有宋世安向她提亲,如果孟扶危从中斡旋一番,不是更加容易?可是他没有,这是为什么呢?

这种无法猜透的感觉,让姚戚香感到不安,绝大部分时候,她都猜不透孟扶危的心思。

她猜不透孟扶危的心思,便触碰不到他的底线究竟在何处,是以也就不知,芸若这个人,究竟是规规矩矩嫁了人,还是被卖到了别的地方,还是……根本就不存在了。

姚戚香可太清楚位高权重这四个字怎么写了,上位者吃人,是完全不用吐骨头的。

因着这层关系,姚戚香也不敢打破砂锅问到底,万一……

晚上这顿饭吃得格外沉默,姚戚香全程垂着眼,有意识规避着孟扶危的目光,她这副样子自然也被孟扶危瞧在眼中。

良久,他开口:“芸若嫁的人,是自幼同她一起长大的表哥。”

姚戚香不由抬了头。

“找到她时,她说自己不愿为人妾室,你在众人面前替她说话,她心中感激,自请离去,我便给了她笔银子,让人送她回江州老家了。”

“若你不信……”孟扶危正要补充,被姚戚香一句话打断。

“我信!”姚戚香道,她知道,孟扶危这是在跟她解释。

“我自然是信你的。”姚戚香这句话是真心的,她明显感觉到自己在孟扶危说完之后便松了口气,芸若现今的下场,或许在将来某一天会成为她的下场,

她潜意识觉得孟扶危是可信的,可她的理智想不通,孟扶危分明可以操纵自己的婚事,可他没有。孟扶危分明心里有其他人,可他半点都没有要和离的意思。

这些潜在的因素,都让姚戚香感到不安,而她不安的原因不是因为孟扶危不爱她这个妻子,而是如果孟扶危想做一件事,她掌控不了。

观察到她的神情的确放松了下来,孟扶危便没有再开口,他有些不解,她分明看到了那件东西,为何还对他如此芥蒂?

对着一个素不相识的船夫,她尚且都能说上好几句话,为什么独独在他面前便如此缄默?

他思索了几息,在姚戚香吃好了饭,准备放下筷子起身时,他开口:“今晚,你我或可圆房。”

姚戚香手中的筷子险些掉在地上,她怔怔看着孟扶危,不明白这件事最终的走向为什么会是这样?

“……好。”姚戚香硬着头皮答应了,“那我、去准备一番。”

她忙起了身,飞快离开了偏厅,出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双颊还是热的。

这种事,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早晚是要来的!长痛不如短痛……

一会儿功夫,姚戚香便从错愕中回过神来。

圆房就圆房,反正大婚那日早就该圆了。

“……茗玉,备水。”姚戚香吩咐的时候,声音还有些发虚,她满脑子都是出嫁前夕有经验的妇人教她的那些事,邓氏找来的人使坏,故意不与她讲详情,弯弯绕绕的,姚戚香也只听懂了一半。

总之便是叫她,要温顺服从罢了。

同时她又有些暗恼,这事早知道在大婚那晚就完成了,那时候是顺理成章,现在强加进来,反倒令她十分紧张别扭。

与此同时,书房那边,孟扶危也叫了水。

他想起成婚前夕,亲自去问询时,对方告诉他的话。

那人说,君子贵在自持,若是索求过度,这事便不好了。

当时他忘了问,几次……算自持?

第34章 第34章 圆房

孟扶危进屋来的时候, 姚戚香只觉得自己脑中乱哄哄一片,她视线瞥向别处,一时不敢向他看去, 总觉得那样就显得她格外主动……

她本以为孟扶危会同她说两句话的, 一点点循序渐进,可她明显感觉到身后他靠了过来,暖热的触感自她后腰处传来, 令她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转眼入夏了, 她身上穿着的寝衣愈发单薄,她觉得孟扶危的手好像不是碰在她的寝衣上,而是直接碰在她身上似的,被触碰到的地方热得快要发烫了。

比之更烫的好像是她的脸, 姚戚香庆幸屋内光线昏暗, 只隐约能瞧清人影罢了,孟扶危绝不会看到她脸红。

如她方才所愿,孟扶危的确行动缓慢,循序渐进,可他仍是一句话都没有同她说,他的缓慢, 是在缓慢地触碰她。

姚戚香深吸了口气, 又嗅见孟扶危身上的那股浅淡的兰香,此刻或许是因为五感格外敏锐的缘故, 她错觉那股兰香好像比往常浓郁了几分。

这副全然被动的境地令姚戚香心生不满,她素来不喜欢被动, 别人走出一步,她都习惯往后想上三步,眼下却好似处处掣肘, 令她难以寸进。

姚戚香将心一横,扭过了头,这时她才发现,原来两人已经靠得如此之近,身形近乎贴到了一处。

她目中跃现出孟扶危的眉眼,即便是在如此昏暗的光线下,也很容易看清他精雕细琢的五官,只是不大容易分辨出他的表情。

近在咫尺,姚戚香下意识想要伸手推却,指尖又触碰到他宽阔的胸膛,多日前他敞着衣衫的一幕幕场景涌入脑海,姚戚香呼吸跟着一顿,她再想往后撤时,却被他紧紧攥住了。

他修长的手指上筋骨凸起,禁锢在她小臂上的手分明有力,却并未让她有任何痛感。

姚戚香浅浅呼吸着,她在这时才突然想到——其实她与孟扶危成亲这么久,从未有过什么亲密接触。

唯一的一次便是在千味楼遇到刺杀,他将她挡在身后,她似是能感受到他浑身的力气。

这种触感令姚戚香感到不适,可不适的缘由不是因为厌恶,而是因为她从未有过。

昔年儿时母亲的怀抱已经令她淡忘了,自母亲走后,没有人再这样抱过她。

没有人握过她的手,没有人将她挡在身后,没有人将她揽进怀中,她早就习惯了自己一个人。

因为不适应,她便又不由挣了挣,她分明觉得孟扶危也没用什么力,可她就是怎么也挣脱不开。

姚戚香深吸了口气,她觉得今夜的气氛过于静谧了,安静到她发闷。

“孟扶危。”她终于忍不住出声唤他,等唤出声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有些变了,不同于往日那般干脆,反带着甜腻的沙哑。

就好像是……她在撒娇一般。

姚戚香不想让孟扶危这样觉得,一直以来的习惯让她急于想打破此刻的气氛,于是她忙道:“你在青楼,也是与她们这样吗?”

说出口的同时,姚戚香其实就知道,孟扶危可能会因为她的话生气。

他或许会觉得她坏了气氛。

她低垂着眼,不愿去看他的眼神,然而孟扶危忽然用力,她便更加深入地投进了他怀中,直直撞上他的胸膛。

“我没有。”他说,声音低沉,像是从他胸腔中传到她耳中。

什么?姚戚香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紧接着,他又说:“我去青楼,只是为了查案。”

姚戚香怔了怔,她似乎是在想这句话的真实性。

顿了顿,孟扶危又说:“姚戚香,你信不信我?”

她飞快地眨了两下眼,她不知道,可她的理智告诉她,孟扶危根本没理由骗她。

他何必在这种事上骗她?就算他真的有,于眼下又能有什么影响,她既不能因为他有过而拒绝,也不会因此而生气,这里的谎言毫无意义。

所以……他确实没有。

姚戚香微微睁大双眼,她惊讶的不是孟扶危并未有过,而是他居然会跟她解释这个。

屋里又静又暗,窗棂严丝合缝,连远远燃着的灯烛也没有丝毫的跳动,姚戚香耳边全是他说过的那句话,耳尖好似还能感觉到他说话时轻轻拂过的气息,她心口怦怦,慢吞吞地点头:“哦……我知道了。”

晚间沐洗时,姚戚香将唇上的口脂也洗去了,她此刻微张着唇,唇色并不红艳,只带着浅浅的水色,与她乖巧的面相倒是相得益彰。

她看着孟扶危沉下身,缓缓来衔她的唇,而姚戚香只顾不断蜷起手指,将柔软的寝衣抓得格外褶皱。

她的双眼止不住地飘忽,双唇相触时,她再次不由自主停顿了呼吸,孟扶危在吻她,浅尝辄止,一触即分,即便如此,姚戚香还是觉得自己嘴唇在发麻。

很香……那种浅淡的兰香近乎要侵占到她四肢百骸,感官无一不被这香气掠夺,她只觉得这些香气渐渐凝成了实体,变成水悠悠附在她身上。

京中素有熏香的习惯,可姚戚香没有,她既没有那个条件,也没有那个心力,所以眼下屋子里盈满的全都是孟扶危的味道,就好像这间房并不是她的,而是孟扶危的。

她生出一种错觉,错觉孟扶危待她分外温柔。

红,自从孟扶危开始触碰她便从未停止过,自她耳尖蔓延至脸颊,到现在浑身都在发热。

下一步,他似乎想要来解她的衣,可姚戚香没有意识到,她的双手将寝衣攥得很紧,连孟扶危在解她的衣服都没反应过来。

片刻,他松了手,黑沉沉的目光向她投来:“你想先脱我的?”

姚戚香的脸更烫了,她根本不擅长这样,不擅长与人亲密,更不擅长与人调情,她所擅长的东西皆是此刻用不上的。

“没……”她唇间溢出一声回应,轻飘飘的。

接着孟扶危的吻又落在她耳边,顺着往她颈间吻,姚戚香垂在膝上的手握紧又松开,又再次握紧,低垂的目光却见孟扶危捉住她一只手,被带着放在他的腰带上。

他穿的也不多,隔着这件衣服,她都能摸到他劲瘦的腰身,触碰到他热切的体温。

脑子里蓦然被塞进一句那个时候听到的:女子也不能全然被动,那会叫郎君失了兴致,长此以往,夫妻不谐。

于是姚戚香若即若离的手渐渐落在了实处,她开始琢磨着去解孟扶危的衣衫,脑中不觉浮现出她给孟扶危更衣的那个早晨,他教她如何穿他的腰带,此刻倒成了教她如何脱他的腰带。

姚戚香试了一次,便听见一声很小的脆响,腰带解开了。

她听见孟扶危在她耳边轻轻“嗯”了一声,竟像是在对她这一行为的肯定。

然后她便伸手去进行下一步,她的指尖探入衣间深处,缓缓将孟扶危的外衫从内而外地向下扯,她这样的行径还谈不上旖旎,甚至有些粗暴,可孟扶危没有动,他由着她这样,一言不发,等她将那件外衫完全从他身上扯下来,他又说:“好。”

姚戚香一时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可诡异的是,她在孟扶危一声声的肯定中,竟真生出一种她做得很好的感觉。

脑子里乱乱的,然后孟扶危又低下头,过来亲她。

她的手便理所当然按在了他心口,姚戚香浅浅呼吸着,感受着孟扶危胸腔之内跳动的韵律,指尖的触感给了她一种此时此刻她真的和孟扶危离得很近的感觉。

这样近的距离,就算她突然起了异心,想要捅他一刀也轻而易举吧?

她脑袋里升起的念头很奇怪,但就是因为这个奇怪的念头,姚戚香心里的不安才慢慢散去了。

于是她又去解孟扶危最里面那层,这下她可是真真切切触碰到了他,她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触感,只是觉得……很好摸,她忍不住摸了两下,才去拽他最后一层衣服。

中衣从他身上滑落时,姚戚香下意识别开了眼,然后她看到孟扶危也来解她的衣带。

反应与脑子快了一步,姚戚香下意识按住,脱口而出:“不行。”

她一说完,就瞧见孟扶危明显愣住了。

人怎么能将对方脱得一干二净,到了自己反而说不行呢?

姚戚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她轻轻喘息着,心想孟扶危总会来第二次,到时候她安静着不出声就好了。

然而他没有,他没有更进一步,而是问她:“那你想要如何?”

姚戚香上下嘴唇碰了碰,好半天没能说出一个“可以脱”来,可孟扶危又在等着她的话,半晌,姚戚香只能道:“……就这样。”

她话虽然这样说着,但已经松开了攥着自己衣服的手,希望孟扶危能懂一些她的暗示。

然而他没有。

他并没有再进一步去解她的衣,而是一手掌在她后腰,去拿她后面的软枕,姚戚香目中浮现出一丝疑惑,紧接着就见他将这个软枕垫在了她腰后。

他离得太近了,近得几乎要与她贴在一起,姚戚香下意识攀上他的后背,深埋着头。

床幔被放下来了,遮住了屋内唯一的烛光,眼前更暗了,她双手紧扣着他的后背,越来越紧,时而又放松,呼吸又急又乱。

脑子里混沌着,她感觉到孟扶危好像在叫她的名字,可她听不清,什么也听不清,就连她的手被他拿下来,放在唇边轻吻,他将他的手扣入她指缝间,她的脑子里都是一片混沌无法清醒。

后半夜,孟扶危叫了次水。

第35章 第35章 孟扶危那方面真的不成?……

姚戚香是在巳时后醒的, 她醒后只觉得干渴,想要起身去倒杯水喝,没想到一只手直接给她递了过来。

她接了杯子才后知后觉朝人一看, 见是红绡忽又松了口气。

她咕嘟咕嘟喝完了一盏水, 余光见红绡一直盯着她看,心虚道:“……怎么了?”

红绡摩拳擦掌:“最近没活干?”

姚戚香这便想起,她确实有一阵子没有给红绡派活了。

“怎么?我又没少你月钱。”姚戚香将空了的水盏递了回去, “你反倒闲不住了?”

“没有。”她道, “若是无事,我出门一趟,几日后再回。”

姚戚香担心她再去偷,忙问:“去做什么?”

“回趟家。”红绡道, “我家里给我说了门亲, 我回去看一眼。”

姚戚香的目光凝聚在红绡那张平淡又冷的脸上,一时间难以将说亲与她这样自由的女子联系在一起,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哦……好,你去吧。”

反正这两日她的确是没什么事要红绡做了。

现在她与常氏已算是撕破了脸,现在是送妾,以后谁知道还会闹出什么风波来?她得一门心思对付常氏了。

她想起之前孟扶危对她说的话, 要对付常氏, 便不能只对付常氏,还要拉拢孟家其余人的人心, 否则这主母之位,她照样坐不成。

孟扶危……

姚戚香脸颊一热, 昨夜种种跃然眼前,她虽然是大姑娘出嫁头一回,可一些行房的知识并不是全然不懂的。

邓氏找来的规训妇人就算再怎么敷衍她, 这个也是要教的,否则便是姚家的不是。

昨夜……孟扶危并未进去。

他只是、他只是在外面……碰她,蹭她,从始至终他用的,都只是他的手。

以及,吻她。

起初,姚戚香以为他只是寻些乐子,好让后面能够轻松些,直到她都忍不住夹了他的腰好几次,他都没有要更进一步的意思……

大汗淋漓,情不自禁,气息不稳的只有她。

说他不愿吧……又为什么非要这样?又怎么会在耳边叫她的名字?要说愿意吧,他又为何……

姚戚香恍惚了一阵,忽然想起出墙记里面的船夫与贵妇。

起初,她去看这出戏全然是为了与孙月瑶说道,这戏的内容她看得并不算认真,只瞧了个大概而已。

可当她现下回忆起来时,她脑中又不觉涌现出那船夫与贵妇在一处时,是如何用尽了唇舌上的手段,讨好她……

这段词写得极为隐晦,若不细听根本判断不出,姚戚香还是听见隔壁间的人笑谈时才明白的。

她知晓,船夫这样,是在讨贵妇的喜欢,他自觉粗鄙、笨拙,并不急色,与贵妇那自大、冷漠的丈夫形成了对比。

可……可他又不是船夫,他是孟扶危。

他是天子宠臣,是朝中重臣,是能够做太子太傅的人。

何必……何必这样对她呢?

姚戚香昨夜确实舒服极了,她将热透了的脸埋进自己掌心,就这样躲了好半天,才慢吞吞下了床。

再不吃点什么,她就要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厨房那边已经准备了早点,姚戚香吃过早饭,上午便无事可做了,只等着午后一过,钟嬷嬷过来授课。

这些日子,姚戚香已觉出钟嬷嬷此人虽严厉、冷淡,但并不是个坏人,每次她有什么不解去请教的话,钟嬷嬷都会为她一一详细解释,不得不说嫁到孟家来,她确实实实在在得了不少好处。

提起孟扶危,姚戚香又不免心猿意马起来,她正躺在一张藤椅上慢悠悠摇着,手边就放着新鲜的软杏,姚戚香拿了一个,余光瞥向墙角,才发现那儿站着的人不见了。

“云韬今日不在?”姚戚香问,云韬素日里就像是一棵树,总是栽在那墙角,突然没了也难以叫人发现。

若不是她心里还在想着孟扶危的事,恐怕都注意不到他。

茗玉在她身后道:“云韬跟着公子出去了。”

“哦……”姚戚香点点头,她知道孟扶危在外一般都是带天禄的,甚少带云韬出去,又问,“那他今日还回来吃晚饭吗?”

身后的茗玉忽然沉默了,姚戚香等了一会儿,等不到回答,忍不住转过身去看。

茗玉道:“……公子出远门了,没有十天半个月应该回不来。”

什么!?

姚戚香坐起了身,一双乌黑的狐狸眼中登时冒出火星子来。

孟扶危,他昨晚刚那样,今天就走了!?说也不同她说一声?

她甚少这样把鲜明的情绪放在脸上,茗玉见了,又斟酌着道:“公子查到了雇佣那批邬国死士之人的下落,此事是陛下钦点的。”

姚戚香皱紧了眉,将目光从茗玉身上移开,暗想——他最好是真的去处理公务了,而非……

昨夜是他自己不要的,可不是她的错。

莫非……孟扶危那方面真的不成?

就在姚戚香乱想一通的时候,茗玉又道:“公子出门前,特地给娘子留了东西。”

“什么?”姚戚香问。

茗玉挺直了背,拍了拍手,姚戚香眼前一黑,只见从不知哪个地方窜出十来个黑衣人,个个孔武有力,武艺高强的样子,十双眼睛炯炯有神。

“……”姚戚香噎了一下,怀疑地问茗玉,“这难道就是孟扶危给我留的东西?”

茗玉点头:“正是。”

姚戚香不可思议的同时,竟有些要气笑了,他走便走呗,留这几个人给她是什么意思?她是能用不成?

“行了,都下去吧。”姚戚香烦躁地摆摆手。

从今早她睁开眼到现在,满脑子都在想等晚些时候见了孟扶危,她究竟要如何与他相处,要同他说些什么,一直想到方才,可没想到孟扶危直接出远门了,她倒是不必担忧接下来要如何相处的事,分明是松了一口气。

可她心里就是开心不起来。

此时,茗玉在她耳边道:“娘子,孟檀要娶宜宁县主了,您可要备份礼送去?”

“谁?”姚戚香追问。

“宜宁县主,是护国公李炳的小孙女,与孟檀同岁。”

“孟檀也就十五岁吧?”姚戚香看着茗玉问,“这护国公是什么人?当兵的?”

“护国公是陛下的兄弟,年轻的时候在边塞戍兵,后来腿脚不便就回京养着了,在京中虽不算炙手可热,因为是宗室的人,门庭倒也并不冷落。”

姚戚香点点头,又问:“那这宜宁县主算下嫁了?”

茗玉想了想,再次点头:“若她嫁的是长公子,不算,嫁孟檀便算。”

姚戚香懂了,有些事情便是这么奇怪,分明是一个家族中出来的儿郎,但身份就是天差地别的。

“是要备份礼,但也不能太随意了,我斟酌斟酌。”姚戚香懒懒道,她对别个房里的家长里短没什么兴趣,听过也就罢了,但是孟府添人,添的还是个县主,这确实是值得她注意的。

眼下她一门心思想要拉拢孙月瑶,这要是再多一个县主,她岂不是又要费心去拉拢县主了?

依照她平素的习惯,得知未来的计划有了变故,很该立刻便重新部署的,可姚戚香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竟如何也提不起劲头来。

孟檀的婚事定下了,孟元德那边连定亲都没敲定,那孟檀岂不是要成在孟元德前边了?

三房孟檀的婚事说办就操办了起来,也不知道三房私底下准备了多久,短短几日便将章程走得有模有样,婚期就定在下个月,比姚戚香想象中的还要快。

这对县主这样级别的人来说,婚事准备得算十分仓促了,但这到底是三房自己的事,且大房那边因着孟檀能高攀上护国公这样的门第也很高兴,这毕竟是孟氏一族的荣耀,都想着尽快将婚事定下,以免日后生变。

姚戚香实在不知这位宜宁县主的喜好,不过新婚贺礼,送如意虽然没有新意,但总是出不了错,于是姚戚香便让人找到了最好的玉器师傅,打造了一对血玉如意,分别在上面写下两人的名字,等装好礼盒送到孟檀手中时,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

“孟扶危还没回来吗?”姚戚香问。

茗玉见她这样,难掩笑意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不过天禄今早寄了书信过来,说他们在那边又有了新的发现,要多耽搁几日,一行人全部安好,并未有人受伤。”

谁问了?姚戚香心想。

她只是担心孟檀大婚将近了孟扶危也回不来,她一个人难免有些尴尬罢了。

正此时,一伙家丁突然从外院闯入,不由分说上前便扣住了姚戚香与茗玉两人。拖着她们往外走。

“你们是什么人?!”姚戚香胳膊被拽得生疼,却又挣扎不开。

来人不发一言,只管将她往外带,可走的这条路姚戚香却格外熟悉——这不是去往云栖堂的路吗?

第36章 第36章 惹我?你们也配

云栖堂内坐满了人, 个个神色严肃,像是早就等着她的到来。

姚戚香被抓她的家丁一把推在了地上,那人道:“主母, 姚氏已然带到。”

姚戚香抬眸, 见常秋兰目中一片冷色,看着她面无表情道:“姚戚香,你可知罪?”

“儿媳不知何罪之有。”姚戚香回了话, 面上也是一片平静, 既然常氏装都不装了,想要拿莫须有的罪名来扣她,那她自然也不必再装了。

“死到临头了你还装蒜!”常氏拍了拍桌子,挥手命人将一个盒子递到姚戚香面前。

姚戚香认出来了, 那是她送给三房孟檀的新婚贺礼。

她率先向孟檀看了过去, 眼神询问:“这是什么意思?我送的玉如意不合你意?”

孟檀面色平静,道:“嫂嫂在里面做了什么手脚,自己不知吗?”

姚戚香更疑惑了:“给你的新婚贺礼,我能做什么手脚?做与不做的,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后面这个问题,孟檀似乎答不上来, 只是眼神示意让下人亲给姚戚香看, 姚戚香回眸,只见她送的那对玉如意中, 刻着县主名讳的那一柄中间被敲开了,血玉之内刻着一串时数, 以及一些鬼画符,最下面的两个字姚戚香认得了——不孕。

想都不必想,那串时数一定是宜宁县主的生辰八字了。

可她还是要问:“这些是什么?”

常秋兰冷笑:“姚氏, 证据确凿你还嘴硬什么?我本以为你是个好孩子,当初念你身世可怜才上门提亲,觉得你身无所依,将来一定会对危儿好的,真没想到,你与那些外界传言一般无二!你就是个……”

姚戚香没心思听她废话,她猛然起身,夺过那柄出错的玉如意,高高举起摔在了地上,霎时间砸了个稀巴烂。玉如意发出一声脆响,惊得屋中所有人都朝她看来。

姚戚香怒火中烧:“我精心备下的礼,居然被人污蔑成这样?难道瞧我是嫁入府中的新妇,便这样玩弄于我吗?若非为了送这对血玉如意,我也不会将我的私产花出大半去,以至于现在用度都要被迫缩减,宜宁县主嫁不嫁入孟家,于我究竟有何利弊?她生不生得出孩子,又与我有什么相干?”

她目光逼人盯着孟檀,开口:“难道是我要掌孟家的权吗?还是说县主生出的儿子,会妨碍到我身上来?”

自打见面起,姚氏留给人的印象便是柔弱、温善,且还算不上是个顶聪明的,且前些日子她为了芸若入府能够体面,还主动提出要抬芸若为贵妾,这些所有人都还记着。

今日见她发了这么大的火,离她最近的孟檀都被吓了一跳,怔怔望着她的样子说不出话来。

是……是啊,孟檀想,这个嫂嫂,又无所出,何必这么早就开始咒他的妻子不孕呢?

孙月瑶也被吓了一跳,她看了眼自己的夫君,见孟极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不免瞥了他一眼,也开口道:“这中间有什么误会?咱们着人去问问玉器匠人不就知晓了?”

“哼,若是能找着人那便好了。”常秋兰道,“她早就将人送走了。”

姚戚香迎上常氏的视线,问道:“婆母的意思是,我为了诅咒素未谋面的县主,不但费尽心思在如意里暗藏乾坤,还大费周折将一个久居于此的匠人送出了城?我究竟是图的什么呢?”

“姚氏,你虽擅伪装,这人心却难藏,你自然是担心县主身份尊贵,倘若生下儿子,便会和你的儿子争夺孟氏家主之位罢了。”

常秋兰言之凿凿 ,姚戚香了然,看来这就是她今日的罪名了,一个小官之女以厌胜之术构陷县主,会如何呢?

事发突然,她虽不能立刻搬出应对之策,但就算拼尽全力也要一争。

“是吗?原来这就是我的目的?”姚戚香道,“原来我尚未有孕,就要对可能生出的儿子这样打算了,不惜明目张胆陷害县主,陷害县主那个莫须有的儿子,还为此留下一个可能随时会被找到的人证?”

“可是不对啊。”她道,“我的儿子,就算生下来,等他将来长成有资格去谋夺家主之位,最少也要二十年的时间,可眼下县主尚未嫁过来就遭我诅咒,万一东窗事发,县主不嫁了,我岂非平白担了风险?这件事若是传扬出去,那县主必定要对这桩婚事重新考量,孟檀娶不了县主,那孟家收益最大的儿郎是谁呢?”

“好难猜啊。”姚戚香抿唇,“反正不是上有天子宠信,下有大权在握的我夫君呢。”

她字字清晰,话语回荡在这屋中,使人不由自主就将目光落到了常氏身上。

那只能是孟元德了。

孙月瑶见无一人朝她夫君看来,气闷地暗暗又登了孟极好几眼,别人嫁的都是好郎婿,凭什么她就嫁了个废物呢?还长成这样……

“姚戚香!”常氏又拍了下桌子,“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

“我妖言惑众!?好!”姚戚香大声,“我敢在此立誓,究竟是谁出手做下诅咒县主之事,谁的儿子便永远无后,永无出头之日,声名狼藉,横死街头!”

她这誓发得重,压得屋内一时无人敢出声质疑,就连本来笃定是姚戚香的孟檀,此刻也摇摆起来——对啊,他反复想着,姚氏就算得逞,又能如何呢?她别说有子,她连身孕都没有。

常秋兰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姚戚香,她一手抓紧了桌沿,正要说些什么,就见一人从屋后走出,是满脸厉色的孟祁柏。

孟祁柏是孟氏现今的家主,孟氏真正的掌权人,他的判断对姚戚香来说举足轻重。

她望向孟祁柏,正要陈情,却见孟祁柏冷冷朝她看来,寒声道:“孟扶危之妻姚氏,私用厌胜之术诅咒县主,还巧言善辩不知悔改,蛇蝎心肠,今日就将她除去宗籍,拖出去扔回姚家。”

“什么!?”孙月瑶惊得站了起来,却被常氏瞪了一眼,又只能无声坐下。

姚戚香皱紧了眉,她心口一坠,心中已然明了,此话若从孟祁柏口中说出那可就真的没有转圜之机了。

若她成了弃妇……她还怎可能报得了仇!

她冷冷瞧着常氏与孟祁柏,正想着要不要拔下头上的簪子杀了这两个贱人一了百了,就听孟祁柏又道:“姚氏出身低微,思前想后,她不敢一人谋此阴毒计策,势必是与孟扶危狼狈为奸,觊觎孟氏家主之位,今日正好你们都在,便将孟扶危也一并除去宗籍!”

什么!?

这下不光姚戚香,这屋中所有人都满脸震惊地看向孟祁柏。

将孟扶危除籍?啊???

姚戚香愣了愣,忽又禁不住笑了一声,她这公爹是失心疯了不成?

他要因为这桩可大可小的事,将孟家最有出息的子孙赶出孟家?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等等……不对,这根本就是疯子才能做出的事。

难道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对付孟扶危才设下的?姚戚香不由看向常氏,可她看常氏眼中的惊讶之色也不像是假的。

这件事,不在常氏的意料之中。

这件事,是孟祁柏一人之策。

“来人!马上将姚氏带下去!等天黑将她送回姚家!”孟祁柏一声令下,便有两个家丁一前一后朝姚戚香扑了过来。

姚戚香向后躲了躲,余光见茗玉轻松挣开了束缚她的家丁,两脚便将扑过来的两人踹了下去。

与此同时一直蹲守在房顶听了全程的十几个黑衣人也都跳了下来,纷纷拔刀将姚戚香围在了中间。

姚戚香怔住了。

哎呀。

孟扶危,难道他还真算到这一步了?他留给她的这十多个人,竟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她脑子里头回一片懵然,只是愣愣瞧着眼前的情状,仿佛事不关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