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2 / 2)

梦魇回响 言朝暮 2449 字 1个月前

只等着箱子丢入祭祀的大火,烧尽证据,就会无事发生,风平浪静。

而林荫抱紧了箱子,哪怕距离火堆不过几尺,也要拼尽全力驳斥冷漠喋血的愚昧。

“你、做、梦。”

他会活下去,带着箱子里所有的名字,走出大山,走过深夜,走到黎明之下,打开属于逝者的箱子。

将真相与正义大白于天下。

“咔!”

李司净一声结束,惹得剧组沸腾欢呼。

持续了快半年的拍摄,总算在重头戏画上了圆满的休止符。

剩下的补拍、近景,都是轻松的工序,再也不用大张旗鼓提心吊胆的干活了。

李司净忍着头痛,去看监视器里的每一幕。

摒除了黑影的干扰,清透的绿、艳冶的红、飒爽的金、深沉的蓝,在人群攒动的吵闹祭祀里,变得格外灵动。

他在脑海里设想了数百次的景象,终于化为现实。

忍不住激动的去想:

是这个,没有错。

当初令他恐惧得不敢再想的噩梦,成为了电影里重重叠叠的光阴,记录了林荫的灵魂闪光时刻。

可是,周社不在。

李司净的兴奋,无处诉说。

如冷水浇灭的火堆,只剩散发着阴冷腐朽的灰烬,与死寂般的怅惘。

他想说他们初见的梦,他想说恐惧促使自己设计出了如此完美的场景。

这样完美的景象,给了他面对周社,袒露内心的勇气。

偏偏勇气升起的时候,没有周社的身影。

周社哪儿去了?

李司净按捺着心中焦躁,将拍摄的片子看了一遍又一遍,再度犯了强迫症一般,叫了剧组演员再来,补上了一些缺憾。

夜色从深夜转向凌晨,月亮渐渐下坡,即将迎来又一个天亮。

李司净终于拍无可拍,确认无误的说道:“这段没问题了,大家先休息。休息好了,我们再看看成片,没问题就能杀青了。”

提及杀青,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能够兴师动众,借了贤良镇祭祀队伍作为群演来拍戏,谁都怕出了大问题,没日没夜的熬。

现在好了,拍过了,结束了。

有着电影到了大结局的松弛,哪怕后续要补,也不会有太大的压力。

大家熬了一整夜,顿时有了精神,收拾东西,准备回去好好睡觉。

李司净站在原地,忽然有着一瞬间的失神。

这样欢欣鼓舞的时刻,他应该跟最爱的人亲密分享他的一切。

可是,周社到底在哪儿?

“司净。”

一声模模糊糊的呼唤,让李司净精神一振,看向身后的土地庙。

寒风吹得簌簌,他实在没法分辨,到底是有人在庙里喊他,还是他又产生了幻觉。

李司净下意识拿起手机,拨出了周社的号码。

漫长的等待音,“嘟……嘟……”的平缓响起。

他眼里的土地庙,仍是挂着红绸、幡符。

耳畔听着等待音,脑海浮现的却是孤魂野鬼迷了路。

如果周社迷路,会喊他吗?

如果周社喊他,他是不是能够回应?

“您好,您拨打的——”

提示语被他无情掐断。

李司净忽然头痛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寒风吹了整夜,还是自己挥之不去的病症复发。

可他眼前披红挂幡的土地庙,成了一座孤魂野鬼的囚笼。

就算里面关着几千年嗜血肃杀的恶鬼,他也要放周社出来。

万年小跑过来,“李哥,道具组的问,要不要把灯片的钢管先拆了。他们看了天气预报,说要下雨了……”

李司净头也没回:“你让他们拆。”

快步走入了土地庙里。

土地庙仍是狭窄逼仄。

砸碎的道具神像碎片,还没清理,乱成一片。

我只是看一看……

李司净想。

如果周社被指引到了这里,他一定会喊我……

念头一出,李司净还没停下步子,立刻见到庙宇角落蛰伏的黑沉淤泥,轰然涌上,牢牢抓住了他的脚!

那种存在于记忆里的窒息、恐慌,令他摔倒在地。

可他的后背没有感受到砸向地面的坚硬,而是失重般的坠落,像是落入了无尽深渊,在黑暗里跌跌撞撞。

“啊!”

李司净终于撞在硬实的墙,头晕眼花的找回了知觉。

周围光线昏暗,已经不像是反反复复拍摄过的土地庙,逼仄狭窄,散发着泥土与焰火烧灼的气息。

又似乎带着外公常年萦绕的烟火气。

李司净想要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明。

却没想到,他先摸到了刀。

周社给他的刀,依然轻而易举的被他握在掌心。

似乎察觉了他在这样的危险之地,比起手机,更需要一把利刃防身。

这不是梦。

周社说过,只要这把刀在他手里,他就能分得清梦境和现实。

可他的现实一片漆黑。

汩汩流淌的黑泥,不再拥有萤绿的色泽,仿佛蔓延而上的泥沼,要将他吞噬殆尽。

它们缠上李司净的手臂,钳制李司净的脚踝。

粘腻作呕的触感,迫使李司净骤然挥出利刃,斩除靠近的黑泥。

霎时,那些黑泥退了。

似乎畏惧着李司净手上的刀。

他像是走入了陈莱森别墅下面的未知空间,再度面对了一无所知的黑暗。

而周围却多了无数幻觉里的黑影,随时都想吞没他。

李司净谨慎的站了起来。

脚踝手腕,残留着烧灼的痛苦,唯独周社的短刀使他大脑清醒。

他扶住墙壁站稳,想寻找一条通路,手指却摸到了坑坑洼洼的刻痕。

那些刻痕边缘整齐,有棱有角。

李司净立刻意识到了,那是刻在墙上,一行一行的字。

因为在他的梦里,在他溢满恐惧的挣扎中,这些字一个一个的出现,带着光亮,差点因为他对周社深入的恐惧,彻底忽略。

如今,他对周社没有了恐惧,他的思绪格外清晰。

于是他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亮起了灯光。

字迹在光里显现,正如电影的布景一般,熟悉得叫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毕竟,他在设计电影场景的时候,跟美术讨论过无的字体。

它们一定要是甲骨文或者金文,才能彻彻底底的还原他的梦。

眼前的字,正是他梦里见过的模样。

可是这样的字里,为什么会清楚的刻写着“周社”?

“司净。”

光影昏暗,有人死死抓住他的手,用李司净久违的语气,说着他曾听过的话。

“你外公难道没有告诉你,不该一个人到这儿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