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下过早朝后,天已正午。
苏之蓁见着时间还早,便独自一人去了皇宫后殿。
这帝都的天气还真是变换莫测,虽已入秋,但还是燥热不已。
苏嫣玥在后殿批阅奏折,宫奴走进来,恭恭敬敬禀报道:“陛下,宸王求见!”
苏嫣玥一边认真批阅折子,一边应道:“让他进来吧!”
宫奴行了一礼,便退下。片刻后,苏之蓁走进来。下跪行礼道:“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苏嫣玥心不在焉道:“起来吧!”
苏之蓁站起身,正色道:“陛下,臣有事要与您细说。”
朝堂风云莫测,人人都对她苏家的皇位虎视眈眈。苏之蓁谨慎些,也在所难免。
苏嫣玥放下手中奏折,双眼深沉。她沉声道:“所有人都退下吧!”
众人行了一礼,“是!”
语毕,所有人有条不紊的退至殿外。
苏嫣玥起身,两人从外殿走到内殿。
矮几上的一盘残局引起了苏之蓁的注意,苏之蓁走上前,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一盘棋却还没有下完。
白棋包裹着黑棋,但却还有几个劫材没被白棋吃掉。
苏之蓁轻笑一声,问道:“皇姐,你这是跟谁下的棋?”
苏嫣玥言简意赅,“师傅!”
苏之蓁微微点头,“这棋没弈完,尚有一丝活路,为何不尽力一试?”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苏之蓁走到棋盘边,坐上蒲团,苏嫣玥也走到棋盘边,与苏之蓁对坐。
苏之蓁手拿一颗黑棋,落下一子,轻轻笑道:“只要皇姐肯让步,这盘棋也能双活。”
苏嫣玥手执白棋,一子将黑棋逼至角落。连吃黑棋三子。
“可棋已落子,落子无悔!”
苏之蓁嘴角笑意加深,一子落下。恳求道:“得饶人处且饶人,皇姐应该不会那么无情吧?”
苏嫣玥没再追着黑棋下,只是下在另一处,扩展棋子,让黑棋有一丝喘息之机。
“寡人身为帝王,就当冷血无情。”
苏之蓁跟着苏嫣玥下起一子,并排黑子。
苏之蓁偷笑,“刀子嘴豆腐心!”
棋局上,双方僵持不相上下,一人堵一人追,直至黑子被逼死路。
许久后,苏嫣玥才冷哼一声,“不要高兴的太早,盘角曲四,劫尽棋亡。这盘你必败无疑。”
苏嫣玥说着,落下一子,苏之蓁再去看,黑子已被白子团团包围,最后的白子不是被困,就是被吃。
大势已去,没有喘息之机。
苏嫣玥目光灼灼,轻轻吐出三字,“你输了!”
一个轻柔的声音传进苏之蓁和苏嫣玥的耳中,“蓁儿那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呀?总这样不撞南墙不回头,也不是办法,到时候撞的头破血流了,疼的可是自己呀~”
语毕,只见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从殿外缓缓踱步而来。
苏之蓁笑的一脸孩子气道:“师傅!”
男子也展开双臂,笑的一脸宠溺,“蓁儿,快来!让师傅看看你胖了没有!”
苏之蓁跑了过去,活像一个看见父亲后,要糖吃的小孩子,呆萌可爱,温驯纯良。
苏嫣玥满脸无奈的摇摇头。
苏之蓁从小就没得到父母的爱,但面前的男子孟曦却给了他和苏嫣玥无私的偏爱。只是苏嫣玥身为帝王,一举一动都需谨慎小心,不能像苏之蓁那样,活的洒脱随性。
孟曦长相俊俏,轮廓分明。淡雅如雾的美眸,高挺精巧的鼻梁,一身白衣,身如玉树。脸上也总是噙着一抹醉人心神的微笑。
北燕二十五年,云帝去世。就是孟曦力排众议,将苏嫣玥推上了皇位。孟曦武功在七品之上,自创的碎玉剑法,乃是江湖上排名前二的武功秘籍,还有苏琴交给苏嫣玥的武功玉梦诀也在江湖上排名前二,只可惜苏嫣玥武功却在六品。
苏嫣玥在位八年,八年里,孟曦对苏嫣玥尽心尽力辅佐,帮她在背后将所有的黑暗全部驱散,给苏嫣玥铺了一条光明大道,一路上畅通无阻。
待苏嫣玥再回神时,苏之蓁已走到苏嫣玥面前,笑道:“姐,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
苏嫣玥轻笑,“没什么!”
孟曦笑道:“玥儿,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就与师傅说,别总憋在心里,会憋坏的。”
苏嫣玥应道:“真的没事。”苏嫣玥目光落在苏之蓁身上,“对了,你今日来找我,恐不是下棋那么简单吧?”
苏之蓁微微点头,“我是来找你借凤符的,只要一块就够了。”
凤符在燕国是调兵遣将的兵符,归每任陛下所有。历代凤符都是分为三块。凤头一块,凤身中分两块。
燕国的私兵有一百二十万人,这一百二十万人都是经过专业培训,他们身手敏捷,不惧生死,世代为皇室效力。只可惜,他们受过严格的训练,所有昭翎卫只认凤符不认人。哪怕是燕国皇帝没有凤符,一样都调令不了他们。他们被藏在皇宫大内密室里,称为昭翎卫。
燕国的每一代帝王都会从民间提拔人才,加入到私兵中,以此来壮大昭翎卫。
现今三块凤符,凤头和一半凤身在苏嫣玥手中,陈思若因常年在外征战,另一块凤身被苏嫣玥赐给了陈思若。
苏嫣玥不解,“你又不带兵打仗,要凤符做甚?”
孟曦笑着应和道:“之蓁要凤符自有她的用处,你不如就给了她吧?”
苏嫣玥不悦道:“师傅!”
孟曦轻笑一声,满脸讨好道:“好好好,不给就不给,别生气嘛!”
苏之蓁白了孟曦一眼,“师傅,你还真是根见风使舵的墙头草!”
孟曦佯装生气道:“你这孩子没大没小的,怎么与师傅说话呢?”
苏之蓁没理孟曦,只是切入正题道:“姐,你想一统天下,首先就要清君侧,重新整顿朝纲。乱世用重典,沉疴下猛药。皇姐身边奸佞无数,上,皇亲外戚有摄政之嫌,下,不忠朝臣有弑君之心。你想坐稳这九五至尊之位,就得将他们一一铲除,这其中也包括我。”
孟曦微微点头,“人生如棋,世事如局。以身为棋,能弈天下。”
苏嫣玥补充道:“师傅,可棋若无用,便视作弃子了。”
苏之蓁轻笑一声,“所以,姐姐是想弃了我?”
苏嫣玥连忙辩解道:“怎会?就算到最后一步,全盘皆输了。我也不会弃你。”
苏之蓁笑着点头,“得姐姐此话,我就放心了。这是我来找皇姐的第一件事,我的第二件事,便是想要找一个宫官。位分极高,能言善变,巧舌如簧。”
宫官在燕国是宫里教后宫嫔妃礼仪的男官。宫官此生不会嫁人,只会一辈子在宫中伺候宫里的妃嫔贵人或是教新来的妃嫔贵人规矩。直至终老。
当然,也有运气好的,那就是被皇亲贵族看中,请去教达官贵人家的子女。但那是分位极高的,才会有此待遇。
苏嫣玥心领神会,“之蓁,玉泽都已嫁作人妇了。我觉得郁家公子待你也挺好的,那么执拗干什么?”
苏之蓁冷着一张脸,“你不需要来劝我,只需把人给我找来。”
“现在就要?”
苏之蓁满是无语,“废话,我等着亲自将他送去李国公府呢!”
孟曦虽不语,但一直在旁边偷笑。
苏嫣玥为苏之蓁找来二十个宫官。这些宫官表情严肃,身材姣好。
他们整整齐齐站在皇宫大院里,见到苏嫣玥和苏之蓁,众人行礼,异口同声道:“奴拜见陛下,拜见宸王,陛下万岁万万岁,宸王千岁千千岁!”
苏嫣玥大手一挥,“都平身吧!”
“谢陛下!”
苏之蓁也懒得一个个去看,只问道:“你们都是宫里的老人吗?在宫里待了多少年了?”
有两个男子上前一步,第一个男子身穿一件蓝衣,长相眉清目秀,肤色白皙。
他行了一礼,“回殿下,奴叫景明,今年三十有八。曾伺候过先皇后,在宫里已有十八年。”
另一个身穿桃粉色宫装的男子走上前行了一礼,“回殿下,奴叫忆寒,今年三十有六。曾伺候过灵妃,在宫里已有二十年。”
“灵妃?本殿的父亲?”
忆寒弓身行了一礼,“正是!”
苏之蓁微微点头,“不论是灵妃还是先皇后,都是心细之人,他们能用你们,足见你们是有些本事的。”
忆寒和景明行了一礼,“谢殿下夸奖。”
苏之蓁命令道:“忆寒和景明留下,其余人都散了吧!”
十八个没被选上之人纷纷行了一礼后,被宫奴带了下去。
苏之蓁,忆寒和景明拜别了苏嫣玥后,苏之蓁便带着忆寒和景明坐上宸王府的车离去。
马车还在缓缓前行,车内苏之蓁嘱咐道:“听着,这次让你们去的是李国公府。你们要护好江家公子江玉泽。若有人在后院算计他,你们也是在宫里经历过的,应当明白怎么做?”
忆寒和景明跪在马车里,行了一礼,“奴明白!”
“从现在开始,本殿免了你们的奴籍,你们是男官,伺候过先皇后与灵妃的男官。可明白?”
免除奴籍,还是伺候过先皇后和灵妃的男官,这身份当真是天大的恩赐。苏之蓁这意思就是说他们不是奴,而是先皇后和灵妃身边之人。
忆寒和景明心里感激涕零,简直无以为报。两人只能磕头,异口同声,“谢宸王恩典,妾身明白!宸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待忆寒和景明起身后,苏之蓁满意的点点头,“你们进了李国公府,只管摆出架子去闹,若有不服者,让他们直接来宸王府找本殿。”